69.往日

    按照计划，阿尼茨将按照指示走进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暗房，上空布满飞速运转的分析系统和摄像头，可以具体地展示他的每一处细节。

    他的语言有些混乱。相较于战斗能力，阿尼茨1.0的拟人系统在研发中不算被重视——当日选择的测试内容也出于这方面原因。

    尤兰达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用温和的语气道，“尤兰达？嗯，是我的名字。”

    阿尼茨1.0的最后一次出舱测试，联邦军区的长官们要来观摩，古奇博士要求尤兰达亲自负责。

    她的心莫名就沉甸甸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可阿尼茨用那种雀跃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又只能吞下去，“……做得好。”

    尤兰达隐约感到不妙，她以为自己又搞砸了什么。立刻去看一旁屏幕的系统状态，上面显示一切正常。

    然而阿尼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镜头移动的声音微不可察，可阿尼茨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当时还是蓝色的眼睛迅速找到了来源，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几步。

    前半段非常顺利。当阿尼茨进入暗房，尤兰达长舒了一口气，她操纵屏幕的移动方向，将主镜头滑到阿尼茨的脸上。

    数百双视线的注视下，尤兰达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后半程尤兰达有些心不在焉。她依旧按照流程发出指令，分析，讲解。不过这并不重要，整场实验的主角是阿尼茨——最精彩的时刻莫过于他隐蔽在几十个追踪器下，抢在爆炸前出现在镜头，用一道华丽而恐怖的射线将数枚粒子炸弹碾成碎片。

    “你好啊，阿尼茨。”

    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人类想要他做什么，或者说，阿尼茨并不明白他的能力对于人类意味着什么。

    外部耳机传来古奇博士的声音，宣布测试结束。

    她被告知那场测试的重要性——牵扯到上层对于实验室未来数年的巨额拨款。尤兰达感到压力倍增，打起全部精神，祈祷自己不会在这样重大的场合出错。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解除控制引擎的按钮。

    那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尤兰达的预感就不是很好。灰而厚的乌云把太阳遮得一干二净，阴雨绵绵，坠得人喘不过气。

    “你好。”阿尼茨也向她例行问好，又顿了顿，生涩的试图发出一个音节，“O……”

    尤兰达无声的舒了一口气，这场测试各种意义上都让她精疲力竭。她按下起制器，不出意外的话阿尼茨将会立刻进入半休眠状态，自动回到实验舱。

    “……尤，兰达。”阿尼茨盯着镜头，认真地道，“还没有道别在今天。”

    阿尼茨便对离她最近的镜头微笑。

    阿尼茨便轻轻点头，神情已经松动了许多。

    “第12次综合测试，测试人，尤兰达·芮德。”

    所有人都久久不能回神。尤兰达也说不出话。只有阿尼茨在做完一切后便寻找空中的镜头，安静的等待下一个指令。

    她在实验室的处境就是这样尴尬。一群像狼一样激烈竞争的天才们汇聚在这里，每个人都野心勃勃。尤兰达在学生时代成绩优异，但还不足以让她空降到核心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就连沃克，也是毕业后好几年才从副手转正。

    尤兰达将声音传导打开。阿尼茨立刻停住了，那张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迅速眨眼的频率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

    尽管阿尼茨体内的能量已经被削弱到安全程度，尤兰达依旧感觉到整栋大楼都在颤动。

    那天的测试内容主要运用于战场的单兵能力。如果说阿尼茨那张肖真的皮相只是让军队高层们稍感新奇，当阿尼茨展示出毁天灭地的实力，隔着操作室的好几层玻璃，尤兰达都能感受到那些攀爬在屏幕上诡谲又兴奋的目光。

    尤兰达抽噎着走出会议室，一路上所有实验员都在侧目，他们小声议论——这个毕业就一路开绿灯的年轻负责人如何任性，居然能把好脾气的古奇博士惹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