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因为父母的工作性质,即使是在最需要父母陪伴的孩童年纪,壬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们几面。
“没忘,只是只身前往的话,我可能还没到目的地就被晒死了。”
“我奶奶比你凶多了,还有我们班的学生,老叫我矮冬瓜,我烦死他们了。”
她愁眉苦脸,肩膀也耷拉下去。
她晃荡着两腿,夏风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轻响,还有此起彼伏的蛙声从远处传来。
在他的说辞里,他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儿子,但几年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想念他这个父亲。
稍显敷衍的说辞,他也不见懊恼,反而笑应:“那就谢谢你愿意考虑了。”
她说自己看到鬼他也信了,那会儿杨广发刚被抓,连吃这行饭的奶奶都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认为她是惊吓过度导致了疑神疑鬼,过段时间精神状态稳定就没事了。
壬年记得,爷爷那天是这么说的。
他说:“有一点。”
“他们为什么都怕你?”
“但可以考虑考虑。”
“去的路上,大巴车发生车祸跌下山崖,一车二十多个人,死了一大半……”
徐徐讲述完,她揩了揩湿润的眼角。
他轻描淡写地回:“死于非命的人怨气都大。”
他已故多年,死得太突然,担心妻儿父母还在找他。
跟奶奶的火爆脾气不同,爷爷是那种慢吞吞温润的性子,觉得女儿必须富养,从她出生第一天开始就特别疼她,她有什么秘密要说,首先想到的人也一定是爷爷。
壬年点头。
“他们又只有过年才能回来,走走亲戚,没几天又走了。”
她忽而叹息:“如果我爸爸妈妈跟你一样闲就好了。”
“那我再想想吧,刚好等我奶奶回来,她是我们这一片有名的道士,也许能帮到你。”
自那天后,她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题不断。
“你老家在哪儿?”
壬年想,如果现在坐在旁边的就是她的爸爸就好了,她就不用再纠结要怎么开口。
“那你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过他们吗?”
“才没有呢。”
“不像吗?”
“那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她以为怨气就是让别人讨厌害怕的气息,他笑了笑也不解释。
“你是吗?”
“啊……那我要再考虑考虑,就不能写信邮寄过去吗?”
爷爷之死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家里其他人虽从没怪过她,但她却无法原谅自己。
她那会儿眼睛才变异不久,每次见鬼都会被吓到惊慌失措,头几次看到他时也一样,后来不再害怕,是因为他会帮她赶走接近她意图不轨的恶鬼,虽然他自己也是这意图不轨的鬼中的一员。
壬年:“那你去好了呀,你不会连回家的路都忘记了吧。”
月光下,一人一鬼坐在水泥板架起的长凳上,他怔了一秒,欣喜地笑:“你同意了?”
“嗯,没关系,说吧。”
夏季阳光毒辣,记得奶奶说过,鬼害怕阳光。
他微微一怔,问:“你希望他们多陪陪你吗?”
“没有……他们挺忙的。”
“新远离这里远吗?”
“你年纪小又要上学,不方便出远门,爷爷帮你送。”
她出生时太公已过世,除却寒暑假去父母那边住一段日子,童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度过的,奶奶又经常出门去外地做法事,所以陪她最多的就是爷爷。
只有爷爷一如既往地相信她,她说有一只鬼拜托她帮忙送一封家书回家,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情,爷爷竟然也相信了,还反过来问她要送去哪里。
他摇摇头:“如果可以,我想跟着一起过去。”
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就说过了,想拜托她帮忙送一封家书。
“我每次去他们那儿,他们总是特别忙,让我一个人自己玩。”
“新远。”
“是这样的吗……”
久而久之,她就不爱去了,去了后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掀起眼皮快速瞄他一眼,轻轻摇头。
她是个不善表达的性格,犹豫不决地说:“我还是再想想吧……”
无条件的信任,即使是亲爷爷也让她颇感不好意思,便交代了自己帮这个忙的原因。
“或许,你可以试试跟他们说一说,父母再忙都不应该忽略孩子的成长。”
帮不帮,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那会儿将面临期末考试,总不能随便就出远门,便计划着等放暑假时以旅游的名义去一趟新远。
愿意帮这个忙,是因为那个男鬼给了她父亲一样的呵护。
她将这些事告诉爷爷,从未要他替自己走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