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您是一位皇帝,并且其实算不上什么昏君暴君,或者说,您是一位非常聪明的皇帝,如果不聪明的话,也练不成天下第一等的武功,安安稳稳地将整个朝廷当做自己的棋盘,将整个天下看做自己的牧田。”
比如方别,比如薛铃,比如颜玉,比如薛平。
圣人点了点头:“你说的当然对,朕居于深宫之中,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直到上面传出一声长叹。
整个金銮殿中,所有人都陷入无穷的震惊之中。
方别看着对方。
薛平身后的乌鸦一片无声的沉默。
于是那些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大臣,又纷纷莫名奇妙地全部离开,就好像被人赶来赶去的羊群。
“不,您不关心,您关心的只是自己。”
即使情势极端地不利,这位圣人依旧在龙座之上歪着头看着下面。
如果苏生的这个人,还是无比敏感的存在的时候,这一切更让人无法相信。
“朕岂是夏桀那样的暴君?”圣人看着方别冷冷说道:“朕何曾鱼肉过百姓,朕何曾欺压过良善?南方倭寇横行,朕便派兵去镇压,东边东瀛犯边,朕同样兴之以大军。”
这些原本是用来守护皇室的力量,却似乎在一夜之间转换了阵营。
现在的殿中,只剩下了很少的人。
“您只是嫌弃他们忍饥挨饿了会变成流寇动摇自己的统治,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信任自己有什么错?”圣人静静反问着对方:“这天下皆是朕的天下,朕便是万民之福祉,只要朕还活在这个世上,万民都可以享受朕的荣光。”
因为即使他没有对抗圣人的这份心,却真实地拥有着这份力量。
薛平望着座上的君主,低声道:“倘若陛下不那样对我的话,我也不会今日站在这里。”
“夏桀也说过自己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方别抬头望着对方:“但是他终究被推翻流放,可见即使是太阳,也没有那么的稳当。”
“陛下,因为您从来不曾经真正信任过任何人,您只信任自己。”薛平望着上方,低声说道。
似乎他所经历的并不是一场政变,而是一场寒暄。
“您建立蜂巢,来为自己搜罗天下武功珍宝,您掌控锦衣东厂,为您网络世间动向。”
“您关心他们的衣食福祉,关心他们的生老病死吗?”
“因为,您并不关心这个世界,您只关心自己。”
“您真正关心过这个世界吗?”
“还请诸位大臣暂时离场,你们皆是国中栋梁,如果接下来被殃及池鱼,在下也没有办法给你们的家人交代。”
方别看着上方:“不过在您心中,这个天下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朕维系这个帝国,帝国繁荣昌盛,朕在位三十六年,皆问心无愧。”
“不敢,但凡事事在人为。”薛平淡淡说道。
他望着薛平身后的那些黑色的乌鸦:“明明是朕让你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如果从囚笼中逃出,你们依然会站在他的身后,而不是朕的身后,单凭这一点,朕就应该杀你。”
“真是有趣。”
“您真正想过您治下的那些万民吗?”
但是他现在真的回来了,出现在了大殿之上,身后还是他所训练出来的那些最精锐的宫廷暗卫。
叹息的同时,他说退朝。
“您只希望获得一个铁桶一般的江山,好让自己在其中安心享乐,甚至说一世的富贵您都满足不了,还想要更长远地享受这些富贵。”
“您关心的只是自己。”方别望着上方,轻轻说道。
倘若薛平永远都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苦牢中,这些旧部依然会保持着对圣人的忠诚,但是如果有一天薛平站在了圣人的对立面,那么他们也会跟着他来到这里。
“你们为何要反对朕?”
是的,单凭这一点而言,薛平就该死。
“朕待你们不薄,你们便是这样对朕?”
也比说圣人。
他的话语轻声细语,也慢条斯理。
“在下说的对吗?”
“这一切都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但偏偏您是这个帝国的君主,您倘若只活三十年,您当然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是如果您真的要活下去三百年,这个帝国也将要和您一同陪葬,在此之前,毫无疑问您会吸干这个帝国的全部养分。”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死者苏生更让人震惊的事情了。
事实上,薛平自从失踪到现在,不过三年有余的时间,这三年尚且不能够抹除他的那些旧部对他的忠心。
“倘若我当日将你杀了,你当然不会站在此处。”圣人轻声说道。
“有趣。”圣人在台上低低笑道:“薛平你真的以为依靠这些臭鱼烂虾,就能够把我从这个龙座之上扳倒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