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三更天了,拓跋弘酒量惊人,借口离席时眼底还有一丝迷蒙,走出大殿,被冷风一吹,脸上的醉意立刻消失殆尽。
大殿里宴席仍在继续,客人虽已醉倒,但众人酒过三巡后,意兴正酣,也管不了谁在谁不在了。
说着,再度为其斟满了杯中酒。
领路的宫人停了下来,打开大门:“大人,到了。”
两个领路的宫人不久后回来复命,附在拓跋弘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拓跋弘并未注意到楚寰的目光,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转而看向楚寰,笑道:
“宸王殿下,”拓跋弘望向身旁一袭月白色云纹束袖锦袍的男子,抬手为他杯中蓄满了酒,“殿下喝惯了大夏的琼浆玉液,也来尝尝我大燕国的烈酒。”
如银似雪的指节经过风沙洗礼,多了几道浅红色血痕,他抬手执起酒樽,含笑道:“燕王盛情难却,自然要尝尝这美酒。”
剔透淳白的酒液入盏,激起一圈水花。大燕国地处偏冷,最初饮酒是为取暖,所以酒液烈而辣,不善饮酒之人只消一口便头脑发晕。楚寰在大夏算得上酒量上佳,但也从未尝过这等苦寒之地的烈酒,一时提起了些兴趣。
纪升领命出去后,楚寰一直观察着拓跋弘的神情,却见自己说出不见两字时,他似乎松了口气。
“是。”
清亮的星眸已经迷蒙,楚寰用力眨着眼睛,摆摆手:“我去吹吹风。”说着,便摇摇晃晃地靠着纪升往外走。
那两个宫人闻言翘首绕过纪升向里望了望,纪升有意闪开了些身子好让他们看清。
“宸王殿下,我们继续商讨军情吧。”
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底下歌舞丝竹不停,高座上俊朗的男子双颊已微微泛红,然而拓跋弘却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楚寰推拒无果,只得仰首饮下。
这一杯了了,他扶着桌案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子摇晃了两下,纪升立刻上前扶住了。
楚寰作为援助国首领,为座上宾,与拓跋弘同席。两人比邻而坐,拓跋弘一袭紫金色宽大竖领王袍,行为张扬肆意,单手执一纯金酒樽,正为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叫好。
“去回。”楚寰冷冷撂下两字。
扶着楚寰进去,宸王殿下轻阖着双眸,并没什么反应,似乎睡熟了。
长廊弯曲复杂,纪升扶着楚寰,跟着那两个宫人往偏殿走,路上忍不住打量起王宫的布局来,一看之下几乎合不拢嘴。
休整了数日后,拓跋弘于奉京城设十里宴席,广开国库,一是为贺登基之喜,二是贺敌军败退,大战后百姓们难免会惶恐不安,此举也是给百姓们一剂定心丸。
大燕王宫奢华富丽,即便经过此番战争侵毁,也依然不减风采,可见建造此王宫时定是耗费无数民脂民膏,其张扬肆意之风格与大燕王室如出一辙。
英俊狂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眉梢挑了挑,他饮进杯中酒,起身离席。
大燕国王室行为乖张跋扈,毫无礼数,这些楚寰早有了解,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拓跋弘双目仍然清明,见状立刻吩咐人跟着:“快,你们两个跟着,送宸王殿下去偏殿休息。”
楚寰只浅饮了一口,便知大燕国的酒之烈,胜于大夏数倍。
烈酒入口,辛辣之意直入咽喉,仿若弯刀划过,却带着酸爽,其中之味难以形容。
行军在外,一切从简,但此番击退南蛮,大燕焕然一新,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大夏军士。
宫人在前带路,目光不时四下瞟着,似乎在警惕周围是否有人跟随。他二人一路行至外面,向大夏国关押要犯的禁殿走去。
宴席盛大,夜里,整个奉京城亮如白昼。
纪升在一旁看的着急,然而主子的事情,他并不能随意插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王宫里,觥筹交错,丝竹漫耳。
内室传来幽香,纪升微微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那两个宫人对视着点了点头,就悄声退下了,纪升随即关上了门。
纪升将其安置好,走到门边,对领路的宫人道:“我们殿下不胜酒力,不能再赴宴了,还请转告燕王。另外,殿下军事未清,还劳烦两位,请备碗醒酒汤来。”
“……好。”
金碧辉煌的宫殿,
军中诸事尚未料理清,楚寰不想醉意熏天地回去休息,本欲推拒,然而拓跋弘却不知是怎么了,一改往日高高在上之姿态,一盏一盏为楚寰续上,好似生怕他不醉一般。
人都道大燕地处北境,苦寒无比,国库空虚,可如今看来,这话大约也就是指百姓了,光就王宫而言,可谓一草一木无不细致。方才在宴饮时,他更是注意到,几乎所有人所执酒樽都是十足的金玉打造。
“宸王殿下,这杯,本王要敬你力排众议率军前来支援大燕,这杯你必须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用来形容大燕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