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没有别的理由。我只是觉得,有点怀念。”我说,“……所以那时,我忽然不想杀你了。”
我又开始沉默。
为什么她会把这些奇怪的事情牢牢记在心底。
我没有搭理。
可从什么时候起,不杀人也需要理由了?
我曾经动过杀死她的念头。我不像大叔,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我知道的。我在黑暗的地方待了很久,我知道什么是善意,什么是光。哪怕只有一点。”她泣不成声,“我也分得清楚……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只能猜测对方想要向我微笑。
“他们说你为了争夺财产,设计杀死了养父的孩子。说你杀了那么多人,根本就不是想帮姐姐报仇。说你忘恩负义,明明是你参与诬陷,逼得她走上绝路,却让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我知道,对不起,大哥哥。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有些事情是怎么样也无法得到宽恕的。”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几乎要撞开椅子,站在玻璃前声泪俱下,“可是,可是……我没法就这样否定你。”
脸颊湿漉漉的。
但在这个房间里,我无处可藏。
我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呢?”她盯着我的眼睛,不忍又颤抖地咬住嘴唇,“大哥哥的枪法其实很准吧?为什么只是射伤我,而不是一枪杀了我。”
“所以呢?”
“大哥哥。”小姑娘坐在玻璃外静静看着我,“谢谢你愿意见我。”
“我说,你和叔叔,都是我的英雄。”
为什么执着于我?
我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眼前的女孩信任。
我读不懂她脸上的情绪。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听起来也很费劲。
姐姐才不稀罕这些东西。
李元夕坐在原本的位置上,连泪水淌到下巴也浑然不觉。
我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了:“……我没有想过要救你。”
她忽然笑了起来。
我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所以,人们肆无忌惮地在网络上谩骂与侮辱她。说她嫉恨,说她丑陋,说她肮脏至极无药可救,污蔑她那被撕裂的身体是无耻的证明,是金钱的魔力,是额上的大巴比伦。
好奇怪的理由啊。
“其实,游乐园的事件发生后。我被很多不知道名字的媒体采访,他们会来问我。曾经的你是什么样子。曾经的你表露出仇恨世界,仇恨某人的念头吗?他们问我,觉得你像会杀人的那种人吗?”
“他们说。”她哆嗦着缩紧双肩,好像快要哭了,“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同态复仇呢?为了一个廉价的妓女而复仇,到底是有多蠢。还有……那些人还说,出卖身体的人,死了又怎么样,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小姑娘呜咽出来,“胡说八道……他们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来?”
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小姑娘一下子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不知什么时候,会面结束了。
负责我的警官走到身边,递来一张纸巾。
-
“因为我杀了人。”
这样啊。
“擦擦吧。”
“为什么?听起来这和你没有关系。”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她。
我实在不想加入这么无聊的话题。
“我都看到了。最近,大哥哥一直出现在新闻上面。”她揪着裙角,不敢与我对视,“大家都在议论你的事情。我在境外感觉有些不放心,就独自乘火车过来了。”
我没有拒绝下一次的探视。
“为什么?”
遭到冷遇的小姑娘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头,我发现她的手部比划出一些紧张时的标准动作。
我想知道这个答案。
早就猜到了。
“然后呢?”
因此,我试图将头埋进臂膀形成的阴影之中。
在她同样等待着回答的最后一秒,我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
当年姐姐坠楼的那段时间,爸爸封锁了所有可能指向阿方索与朱鹮科技的消息。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也许是因为大哥哥觉得杀了我没有意义。也许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可我明白。”她带着一种我无法回应的期待,说,“如果没有你,没人能结束我们的苦难。让反抗有了一线希望的大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毕竟这一天,来见我的人很
这说不通,不是吗?
“因为,大哥哥救过我啊。”她抬起头,泪水从眼眶里滑落,“虽然瓦伦姐姐还是很害怕,虽然她至今都无法面对你。可我记得,你在酒店射伤我的那次。”
***
杀人或许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