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昂深深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孩子,自嘲地笑了笑。
“他很快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而在自杀前,那女人给我寄了一封信,要求我照顾她的儿子。她知道,自己死后不会再有人爱着她的孩子,好像他根本不应该存在。所以她威胁我,如果拒绝,会将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公之于众。”裘昂笑了一声,“阿方索是个有身体缺陷的孩子,所以,他很少会激惹比自己强大的人,无论性别。”
“然后呢?”裘世焕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就轮到我姐姐了?”
他面朝天空,面朝沉醉在警用灯之中的游乐园,畅快地大笑起来。
裘昂慢悠悠地掸去剩下的烟灰,他无比回味唇舌间的躁动:“有一天,他杀死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我清晰地记得那孩子给我的理由。他觉得……他应该拿走那个玩具,而不是让给别人。我试图疏远这个可怕的孩子,避免他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可很不幸,我无法摆脱这一切。”
新的加入者切入爬动的
他顿了几步,又朝前走去。
“所以爸爸让她去死。”
发觉对方的注意力全在这幅看不懂的画上,一手抱着泰迪熊的男孩忽然大起胆子,摇了摇男人的手。
不远处,新建成的跨海大桥灯火辉煌。
他笑着说。
“你放弃了一切。”江彧也没有看他,只是握住门把手,“你把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拱手让给了别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
他想起推开花园的门前,裘昂忽然叫住自己,这也是他们聊的最后几句话。
“爸爸,这幅画叫什么啊?”
“世焕。”男人咽了口唾沫,手部动作凝在半空,“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对于你来说,爸爸变成了想要逃离的对象。对吗?”
而裘昂也明白,这是一种默许。
裘世焕张开双臂,迎向阵阵寒风,在长廊外半人之高的扶手上完成了一次流畅的转身。
江彧沉默了一会儿。
“世焕,其实在你叫我‘爸爸’的那一天。我比得到全世界都要幸福。”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啊!快往外面看,大叔——底下好壮观啊。”裘世焕敏捷地跳过一道装饰物,吓得江彧连忙扣住小家伙的手腕。少年满不在乎地往前走去,笑了起来,“连警察都来了,我们是不是越闹越大了?”
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过孩子的发顶。
长廊的尽头有一幅罩在玻璃后的油画。
“世焕,快下来。”江彧本想伸手拉他,可又怕引发什么意外,不由地脚下一顿,“这样很危险的。”
警车阻塞了游乐园各个区域的入口,到处都是无线通讯的噪响,防暴队以及横七竖八的掩体沙袋。他们正在确认袭击发生的位置,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孤儿院旧址推进。
“谢谢。”
“——我没有想过,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无论是波特先生,还是更早之前的法庭,我都没想过。刺原来是扎在肉里的,给你糖果、给你想要的一切,都无法拔除它们。”
“——这就是,《家》。”
裘世焕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西装笔挺的男人无言地站在画作前,他拉住东张西望的小男孩,独自欣赏着来自数个世纪前的古老珍藏。
第90章
裘世焕没有说话。
他穿过爬满枯藤的花园走廊,跌跌撞撞地奔过玻璃栈道,仿佛又一次闯入即将到头的白色长廊。
***
“——TP-杰西的出现带来了控制阿方索的可能,她大肆宣扬自己的人脉,声称只要提供‘荞麦’,她将会为我带来一些弱小的孩子。他们一无所有,有的是乞丐,有的走投无路。这一切本该和平地维持下去,直到你姐姐的出现。她捅破了黑暗的纸窗,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对吧,大叔。”
“对。这是我做出的选择。因为这是我的孩子想要的。”男人干笑一声。他抖落手里的烟蒂,神情晦暗,“你赢了,江先生。但这是场政治斗争,我也希望你们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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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彧看着眼前奔跑的少年。
“见到阿方索的时候,我并不讨厌这个孩子。”男人说,“他是个命运多舛的男孩,也是一时冲动的产物。听他母亲说,他拆解过青蛙,将蜻蜓分解成好几块,还掐死过一窝小猫。他行为异常的开始,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干预的必要,也不觉得自己会和一个私生子产生交集。直到他渐渐长大。”
也是他们第一次向彼此表达敬意。
男人低头看去。
“江先生,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从久屋那里已经整理出不少有威胁的证据了。至于你缺少的那部分……我想,现在有关部门应该收到邮件了。”男人坐在椅子上,嗓音有些沙哑,“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推开花园走廊的小门时,裘世焕忽然感觉眼前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