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博文猜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斟酌着说:“那我就说第叁个问题了……就是乱开药问题。我承认,这个多年以前呢,我是会给患者多开一些药物,保证他们的疗效……”
“行了!”她说,“我对那些破事没有兴趣。”
这么大一个昏暗空荡的大厅,着实有些慑人。
“暨博文。”她出声说,音波一圈圈在空气里荡开,让漂浮的灰尘颗粒打了许多滚。
暨博文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伸长脖子往这儿转,发现没有人以后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四处看了看,眼睛越瞪越大。
她飘了进去,一进大厅,就看见往常人挤人的挂号大厅空空荡荡,灯也没开,只靠窗户里那点自然光照明。八个挂号窗口黑洞洞的,导诊台前坐了几个无所事事的医务人员,正在闲聊。
是这样的:如果医院草菅人命,那么该死;如果谈梦天自己草菅人命,那她就是正义之师。
接着是蔡祥和暨博文。其实谈梦天自己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印象。她把系统给的资料看了一遍,才回忆起来,原来这俩人分别是州立精神卫生中心的院长和一名主任,参与了对黎桐的下毒。
暨博文的脸色更青了,汗滴顺着他两侧太阳穴流下来:“不、不是。——这就是我要向您坦白的第二个问题!”
即使她自己就是鬼,也不由得放满了动作,拐进前方一条黑漆漆走道里,爬了几层楼梯,进了暨博文的办公室。
医院停车场空空荡荡,不见一辆车影。她一辈子没有见过医院停业,也不知道这时候医务人员该不该下班。不过按照【搜索】的说法,他俩这时候都在医院里头呢。
办公室后方摆了一架书,都是厚厚的大部头。——这个医生的水平就不如昨天那个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曲诚德了,人家的书都是翻过的,这暨博文的书架上,除了少数几本之外,别的都落了一层薄灰了。
暨博文身体不动了,表情凝固着往这儿望。
“废话太多!下一个!”
“第四个问题呢,以前有个男孩子来我们院,一直说疯话控诉曲新超性侵他,这也正常,很多病人都有妄想症状……但是曲新超他给了我钱,让我们把他关到单人病房,上束缚带,不让他家里人接触他,我就觉得有点不太正常——但这也只是捕风捉影,说不定是他考虑到名誉问题,所以才要把那个男孩子关起来…
“你坦白错误这么藏着掖着?”
在门外一个女孩儿焦急询问声的映衬下,外墙上“尊重生命 崇尚医德”、“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的鲜红条幅显得尤为刺眼。她听起来是个病人家属,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住院病人说,然而仍被门卫拒绝了。
暨博文反应很快:“你是女鬼!”
哈斐特州,就是这么草菅人命。
“你有什么要坦白的,赶紧说,说得好,我饶你一命。”她熟练地画饼——要是坦白出来的问题不够大,那就是他不诚实,该杀;要是问题大,那更不能允许他活下去,更该杀。
暨博文本人是个看起来挺普通的中年男人,微胖,秃顶,正在电脑上和人聊天。谈梦天凑近看了一下电脑界面,猝不及防地被一段段淫秽文字撞到脸上。她赶紧收回目光。
谈梦天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5。”
“4。”
“这这……发生什么事了?”他试探着开口。
她遥遥见到雪白的精神卫生中心,被包裹在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绸之中。红绸上写着“暂时停业 禁止进入 暂时停业 禁止进入 …………”
“……主要是为了自己能多挣点钱。但是这几年规范完善了,我就不敢再这么干了。我们这个行业一直在完善,多年以前的问题确实是要承认和改进的……”
她没作声,好整以暇等着对方说话。
谈梦天打断他:“你电脑上那个是你老婆?”
终于开灯了,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暨博文抹了抹汗。这女鬼越来越不耐烦,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他自己压力也很大。
“首先,我默许了别人给黎桐患者开不符合规范的药物。唉,您也知道,要是我不这么干,曲新超是不会让我干下去的,我生活压力也很大,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为老婆孩子着想啊……”
与外面昏暗的情形相比,办公室里显得相当明亮。淡绿色的窗帘打开,日光从窗外照进来,窗台的绿植暖洋洋地舒展着。浅金色日光照过的空气里,尘埃翻卷,闪着点点光芒。整间办公室显得宁静又清新,很难想到,它的主人竟然会指使别人给病人下药。
医院,就算是精神疾病医院,怎么能够停业呢?那不是草菅人命吗?
对方一想到她是女鬼,脸色霎时间青白了下来,仿佛血液都不往面部流动了似的,脸部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每个人恐惧时的反应都不一样,她第一次看到坐着的人“两股战战”,两条粗壮大腿发着抖,支撑着暨博文强装镇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