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完毕，娇小的祭司收起长卷。
有些人神在为人时结过婚，但这些记忆早就没了，还有极少数属神和精灵倒会有爱恋关系，也没听说有谁像人类一样成婚的。
在人们屏气凝神的注视下，在神祇同僚们新奇愉快的目光里，洛荼斯拿起摆在祭台上的冠冕。
一只手，白皙无瑕、纤长的手，从神像的手部浮起，轻柔地落在艾琉伊尔手心。
仗着人类看不见神力包裹的物件，神灵们带来了神国聚宴时常用的圆桌座椅和甜酒点心，气氛轻松愉快，和广场上只能干站着等待王女车驾的人类贵胄形成鲜明对比。
库尔妲倒吸一口冷气。
只能说，还好人们看不见。
到演讲这一步之后，加冕仪式就结束了，成婚典礼则接着演讲开始。
艾琉伊尔侧身跃下高座，稳稳落地，她华美的长袍下蹬着纯白长靴，靴底踩在遍铺的猩红地毯上，一步步来到河流女神神庙前。
只有两只渡鸦不同寻常，站在洛荼斯身前的桌面上，翘首以盼。
它摆在红绸上，盛在香木盒里。
在她身后，仪仗队步伐整齐，这支被血与火百般洗礼的军伍，哪怕佩戴鲜花也遮不住战场磨练出的肃杀之气。
在场者——不论贵族富商还是祭司群体，事先都不清楚将有真正的神祇降临，只以为会是一场象征性的仪式。
本该由大祭司将这顶王的冠冕戴在艾琉伊尔头上，但进行到这一步骤时，瑞雅没有拿起冠冕，艾琉伊尔也没有动作，神色自若地面向广场发表讲话，仪式就这样继续走了下去。
艾琉伊尔上前半步，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这可是真正的神灵啊！
爱神撇嘴：“好吧，保留神秘感。人类的把戏。”
在这种情况下，同僚之一洛荼斯和未来同僚艾琉伊尔的婚礼，着实是件可以津津乐道一百年的好八卦，谁也不想错过。
箍着细金臂环的上臂，霜蓝的温和眼眸，银色云雾般的长发，纯色裙袍再到身后垂落的雪白披帛，渐次从神像上浮现形影，清清楚楚展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众人为之一静。
全然不知，隔得不远的观景平台上就是一窝神。
她迎着天光浅笑，穿着与身后的石像如出一辙，尽管与石像的面庞并不很相像，却让人觉得，神本该如此。
下一刻，所有人共同见证了神迹。
她和艾琉伊尔对视一眼，灵体落在神像上，与神像缓缓重合。
艾琉伊尔看着旁人眼中空荡荡的平台，眨了眨眼，唇角挑起。
此时，主神环绕圆桌围坐。
婚礼啊，这个词对神灵来说有些遥远，传说中神祇的婚姻关系只是人类想象，主神之间的战友情和同僚情再单纯不过——除了洛荼斯，全是单身神。
之后才回身，面向神庙祭台和祭台后高大的河流女神像。
首先开始的，是加冕仪式。
但是现在……
大祭司瑞雅立于一侧，捧着写满字迹的纸卷，宣读王女的功绩，战功卓著，政绩斐然，恐怕历代索兰王中，也找不出另一位能在登位前就创下如此功绩的先辈。
它们有理由期待，这毕竟是属于两人女儿的加冕和婚礼。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王女乘坐的花车驶到广场入口。
……难道陛下真打算捧着小神像举办婚礼？
索珈满脸慈和地看着恩吃甜饼，日月双子神小声聊天，智慧之神兀自嘀嘀咕咕写写算算，死神像往常一样自闭，他身边的渡鸦倒是都很开心，听那到现在都没换过的婚仪旋律就知道了。
河流女神本该如此。
与喀斯涅的大战结束后，主神们到底没能回各自的神殿沉睡，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洛荼斯的婚礼。
这道身影落在祭台前的地面上，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一时间鸦雀无声，随后全场哗然。
“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做？”阿狄亚感兴趣地问，“要不要变幻成人类化身上场？还是变成蓝鹭……”
在原定规划里，加冕与成婚的步骤紧密相连。
洛荼斯轻轻一笑：“暂时保密。”
女侍长忧心忡忡。
也没人注意到，那位总是待在王女身边、黑发蓝眸的女官洛尔嘉，今日却并未到场。
艾琉伊尔稍微用力，向自己的方向一拉。
艾琉伊尔面前的祭台上，摆着一顶纯金打造的冠冕，鹰首前探，后方雕刻多对羽翼，青金石镶嵌每一根黄金翅羽，冠冕顶端硕大的孔雀石象征至高王权，从索兰初立直到如今。
不远处，平台圆桌旁的洛荼斯起身，凌空几步来到神庙前。
问题是，只有一个人，怎么举行婚礼？
库尔妲站在侧边角落，看着王女——应该叫女王可偏偏还没正式加冕——的身侧，空空荡荡，没有作为女神象征的演员，也没有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