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眸王女仿佛沉浸在久远画面中，久久不动。
创世神停了停，忽然开始向后飘退，但艾琉伊尔左脚猛地一蹬光路，纵身跃起，凶狠精准如追逐猎物的大猫。
神性汪洋浩渺无波，水体本身是透明无色的，整片海域却呈现出幽寂的冷灰。
艾琉伊尔身手利落地翻出筐沿，脚尖触及这道闪烁光芒的路带，微陷进光里。
换做以往，洛荼斯哪怕不需要呼吸空气，也会下意识维持呼吸的动作，这是曾经身为人类的习惯。
终于来到光路尽头，几乎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再往前，是在水曜日之夜的授课，是梦境中的初遇，是站在神像前仰头凝望。
可现在，不论呼吸还是眼睫眨动，一切生灵的生动感都在创世神身上消失了。
那时候，艾琉伊尔叫了洛荼斯的名字。
——“艾琉，你会叫醒我的对吗？”
索珈：“去哪里？”
创世神卡顿了一下，继续不含情绪地说：“有着半神之躯，却无神灵权能，这是【命运】的巧合。人类的王女，你……”
蔓生神力与无形规则缠绕得更紧密。
艾琉伊尔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神格边缘蔓生出丝丝缕缕的混沌神力，它们探入虚空，和这个世界规则的链接在进一步加深。
艾琉伊尔却直觉认定，洛荼斯指的就是此刻，在这种情况下，由她唤醒神灵的意志。
混沌神力快要完全融入天地，规则也快要碰触到神格的中心。
洛荼斯离开苏里尼亚城前说过的话，仿佛再次在耳边回响。
但王女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她。
眼看时间就要在僵持中一点点流逝, 艾琉伊尔转头看向困惑又警惕的索珈。
蜜色手臂钳住神祇的后肩，她依托神祇半悬在高空，将红唇贴近神灵耳畔的举动却很轻柔。
好吧。恩和索珈面面相觑，和其他主神眼神交流。
当联系完全建立时，神性就会包裹着洛荼斯的意识成为规则的一部分，神躯的剪影化也将彻底结束。
飘渺的，淡漠的，明明近在咫尺却像不可触及，仿佛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再加上不时显现的虚影化，恐怕连卡迭拉神庙的大理石神像都比她真实、更易靠近。
那很符合世人——同时也是当年的小王女对神祇的印象，可艾琉伊尔在昏沉间感到惊慌，她迷迷糊糊叫了洛荼斯的名字，神灵也真的回过头，将浸润清水的布巾轻轻搭在她额上。
随后太阳神苏里尔举起权杖, 朝天空中的日轮一挥, 洒落的日光铺就璀璨光路, 从艾琉伊尔所在的筐子，一路延伸到洛荼斯身前，戛然而止。
艾琉伊尔当然没有感觉到洛荼斯的呼吸。
“这太危险了。”天空之神插话, 显然不太赞同, “我们不知道珀尔路瑟做了什么，如果是祂影响洛荼斯的意志, 甚至干脆舍弃身体躲在洛荼斯的神躯里……”
艾琉伊尔刚从汹涌而来的前生记忆中回过神，就听到这个用淡漠口吻说出的词语，差点以为洛荼斯已经醒了。
此时此刻，创世神的精神领域内一片静海。
神灵不需要每日休息，那时的洛荼斯也不需要王女来叫早，可她那么说了，并未对此作出解释。
随着与规则的联系加深，创世神看着艾琉伊尔，就像程序在某种情况下自行触发似的，开口道：“半神。”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艾琉伊尔眉目凛厉，“但现在，你得从这里滚出去。”
眼下，联系仍在加深过程中。
“不会的。”
“洛荼斯，该醒了。”
但是在这之前，小王女也曾在半梦半醒中掀起一线眼睫，看到河流女神的背影。
话说到一半，被王女打断。
“……洛荼斯。”
“那规则知道我会叫醒她吗？”艾琉伊尔轻声说。
她还是注视着洛荼斯，微微偏头，想从记忆中找出类似的境况——然后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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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声嘶力竭的呼
那些被人类初生时蒙昧压制的过往，时隔多年，重新涌现。
对面的创世神却缓缓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艾琉伊尔。
那时艾琉伊尔还很年幼，被流放到卡迭拉神庙没多久，就发起高烧，躺在床上模模糊糊感觉到洛荼斯伸手探她的体温。
“请送我过去吧。”
艾琉伊尔眼神笃定。
“洛荼斯面前。”
踏着光路，王女一步步向洛荼斯走近。
洛荼斯的意识沉在深海之下，意识体的银发尾端和袖口裙角都已染上淡淡的冷灰，而她双眸轻闭，似一场无梦的沉睡。
但这不是全部，是不是还有更遥远的记忆？
创世神慢慢道：“创世者不应留存，这是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