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照颜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本教参。书里掉下的两张草稿纸，还有一张用来垫底的健身房传单。
「应该是刚才那群女生落下的。」沈博山接过鲜艳封皮的书本，环绕餐厅看了一眼，「我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一桌。」
「我以前常去的潮州菜馆。」张照颜回答。
书本上写的名字是蒋祺，也看不出性别。
他和小文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后者也意味深长地点头表示赞同。
她选择的餐厅居然在H大附近。今天是周末，街上熙熙攘攘的学生不仅来自H大，还来自隔壁不远的H大附中。沈博山毕业两年，自认是社会人士，在乌泱泱的学生之中，只觉得青春气息逼人。
沈博山耸耸肩，重新坐下，「其他学生都只穿着夏季的短袖，但是那一桌靠右边的女生还带了一件秋季的外套，应该是怕晚自习空调太凉所以带的。」
「年轻真好。」沈博山叹气，「知道不可能也愿意大声说出口
「对不起。」
他从书里抽出一张小纸条，「这里有蒋祺的成绩单，年级排名前五，应该会在小班。虽然这种公立学校一般不开空调，可是小班的话就再正常不过了。」
蒋祺旁边的女生胆子比较大，直接拉着沈博山的袖子问他要联系方式。后者当然不敢和中学生有任何其他意义的联系，把书本胡乱扔到桌子上，匆匆跑回了张照颜身边。
知道她不介意等人，沈博山就故意踩着点到。假装气喘吁吁地从另一边跑来，爬上汽车的副座，听她有些放纵味道的责备。
「你想为我解释一下，大侦探？」
「女生？」张照颜问。
他脸上带了一点昂贵护手霜的香味，语气和抱歉毫不沾边。
「这是什么？」
「大受欢迎啊。」张照颜戏谑道。
「下次提早一点出门嘛，」她捏了一把沈博山的脸，然后才发动车子，「差点迟到了。」
「书本的底部有卷边，」沈博山举起教参给她看，「这是因为，咳，贴着胸部才……」
沈博山听不懂他们说话，无聊地往窗户外边看。小巷的尽头有几个五颜六色的招牌，全写着钟点房和短租房之类。
从上次「一起吃饭」算来的一整个星期，张照颜一次电话都没给沈博山打过。
有些大学生旅馆可以逃过身份证登记，沈博山经常在这样的地方蹲守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对于担心暴露行程的张照颜而言，应该也算个凑合的备选。
老板显然和张照颜相熟，见了面就开心地打招呼。五十多岁的半秃阿叔大腹便便，爽朗地吩咐服务员支开窗户旁边的一群高中生，把最好的桌子清出来留给他们两个。
大概是潮式菜系在本地太过普通，转了两个巷子的二楼又有些偏僻，目标的餐馆里虽然基本坐满，却不像其他店那样需要等位。
「好咧！」口音浓重的老板爽快地答应到，用潮汕话对张照颜报了一堆菜名。
「头发。」沈博山在自己耳朵边比划了一下，「那个女生头发上有发圈的痕迹，显然平时会扎起来。她们的校服也比其他人的颜色更浅，应该是快高考了，纪律也相对放松的缘故……蒋祺只是高二，这时候抓得最严。」
她的疑惑也有道理：H大附中校规严格，男女都是一个发型，连鞋子都必须统一穿白色，一眼看去很难看出是男是女。
她高中已经开始拍电影了，没怎么正经在学校呆过，确实不太懂这些事情。趁着菜还没上，她赶紧催促沈博山把书本还给蒋祺。
倒也合理，张照颜认真地点点头。
点完菜，老板又亲自帮他们烫好了碗筷，然后才跑到后厨去下单。
张照颜点头，指着他们隔壁一个穿着毛线衫的女生问：「为什么不是她？」
他又翻了一下笔记，站起来看了一下餐厅的人，指着楼梯边上的那桌，「是她们的。」
学校统一的打扮大概也封印了同校男生的颜值，沈博山这类会被偷拍「在餐厅看见帅哥了」类型照片的青年，当然也会在高中女生之间起波澜。一桌的女孩子自然是尖叫起哄，吵吵闹闹让店里的气氛都欢快了几分。
「谢谢。」张照颜拉着沈博山就座，「就我和小山两个，肥叔看着办吧。」
很少寒暄的另一面，是绝对的言出必践。在电话里约好七点见面，就算是冒着超速的危险，张照颜也要在六点五十之前赶到目的地。
等张照颜重新想起沈博山这号人，夏天都已经过去了。
张照颜去马尔代夫拍广告，临走时说好回国之后要「一起捕捉夏天的影子」。结果在当地对什么东西严重过敏，光医院就跑了好几趟，在家静养期间连门都没出过，自然也没有要联系他的想法。
要他说，张照颜好像是不太需要「保持联系」的人。如果物理意义上见不到面，她很难想起要和谁说说话。
「我们去哪？」
沈博山和她断联的最长记录是两个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