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提心吊胆之后，沈皙栀很快意识到了这人是谁。
可沈皙栀却不断地伤害他。
她蹑手蹑脚走上前去, 掀开窗帘的一条缝，去看阳台上的人影。
一旦见到乔纵, 一旦与他扯上关系，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她爱他。
泪水在沈皙栀的眼眶里打着转转，她鼻头发堵，喉间哽咽，扯着窗帘的手也微微的发着抖。
寂静流淌的时光中，沈皙栀想了许多。她目光有些发怔，盯着在不远处茕茕孑然而立的身影，张了张唇，最终却也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她越说越底气不足。
他本就不长命。
沈皙栀说：“我刚刚口渴，房间里没水，我就去厨房烧水了。回来的时候，看到阳台上有个人影，我不知道是你……”
乔纵漆黑的眼眸里
看到人影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是乔纵了。
不像是去年夏天见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败家子，也不像是后来在一起时, 那个将温柔矜贵刻进了骨子里的男人。
可或许是她的错觉，她从乔纵的眼里读出了显而易见的脆弱。
从沈皙栀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那只眼眸里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一般。
这丝脆弱让她连滑头都不敢耍了。
几乎将她淹没。
可此刻她才明白, 意识最会骗人。
他微怔。
影子只能看清一道隐约朦胧的轮廓, 黑色的影，覆盖在窗上，月光下的窗帘浮现出白色, 显得那道影子格外孤寂。
沈皙栀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到窗户上，在玻璃窗上晕出了一块很小的白雾。
“乔纵，你……是不是不舒服？”想到乔纵的病，沈皙栀犹豫问出口。
乔纵向她求婚，那个晚上她说了许多伤人心的话，乔纵却并不恼，他仍旧包容着她的任性。
乔纵垂眸，小姑娘的脚趾不安的动着，她也局促的站在他跟前，像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一样，在和家长认错。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伤害你了。
乔美人。
可是，她骗不过自己。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多包容我一次？
乔纵。
沈皙栀抬起头，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他，男人脸颊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有种精致易碎的美。
被逮了个正着，沈皙栀莫名心虚，她眨眨眼，咬着唇，手指绞着窗帘，开始思考怎么解释她并不是故意偷看他的。
她在关心他。
大约是侧头望月望的久了，乔纵扭过了头，活动了下脖颈。他一抬眼眸，视线与窗帘缝隙中的那双杏眼对了个正着。
沈皙栀无端觉得伤感。
是有多爱，乔纵才能对她一忍再忍？
乔纵靠在窗台上，微仰着头，侧着半张脸, 似乎是在看天边的明月。他黑色的眼瞳里, 倒映出了一弯小小的月牙儿，明亮的, 白色的一个小点。
乔纵要死又怎么样？乔纵爱她爱到几乎没了理智又怎样？纵然她畏惧她的疯狂，害怕他的执着。
她很想，很想和乔纵在一起。她想能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乔纵的怀里，吻他的唇，嗅他身上的药香，想要所有女人都知道，乔纵名花有主。
在这半年里, 她无数次的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乔纵, 见到乔纵时, 她也能表现得波澜不惊。
然而她其实并没有放下。
又生了那样一副漂亮皮囊，本来就应该多得人疼惜怜爱。
月光明亮，沈皙栀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她出去烧水的时间也有些久，乔纵恰好错过她出门的时间。
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
就一个字。
他以为她一直在睡觉。
他从小便吃了许多苦，没能变得内向自闭，而是长成初见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
她讪讪的放下窗帘，手指推开落地窗，踩着拖鞋走出去。月光落了满地，她穿着宽松的睡裙，睡裙长度刚好盖住膝盖，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笔直，肌肤莹润。
而她从前，因为任性不知事，又做了多少伤害乔纵的事情，说了多少伤害乔纵的话？
冷漠，却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很淡的温柔。
半明半昧的月色里, 乔纵安静、沉默、寂寥。
她并不是放下了, 而是将那些炽热的、浓烈的感情，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深到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深到所有人都以为那不存在了。
男人的自尊被她那样踩在脚下。
两人隔着一扇落地窗，隔着白色的窗帘，就从那道缝隙里互相望着。
心脏的某一个角落里,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隐秘的疼痛。
乔纵微微垂着眼眸，声音低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