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那天是律师陪着谢行一起去的，谢行的腿伤好了很多，骨折上的固定器已经取了下来，可以走路，只是还不能走太快。
江令辉带着抹说不清的神色打量了他几眼，没说话，眼神在他眼角落了几秒。
去监狱的路上他还十分平静，手里攥着那条项链，项链吊坠的尖头刺着他的手心，上面的血迹他没去擦，过了几个月已经跟吊坠融为了一体，锈迹斑驳的暗红色。
那里有一小块被烫伤的疤痕，唐兆替他找了美容医生，遮盖手术还没做。
谢行按了按外套口袋：“在这里，辉哥，所以你根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是吗？”
谢行咬着牙，紧紧拽着口袋，江令辉被狱警拉开，警告他：“再这样立马滚回去！”
江旷叹了口气，跟谢行说了结果，又劝他不必在这个人身上执着，没想到谢行说：“麻烦小江总再让律师转达下，我这里有缪先生的东西，可以带去还给他。”
一个人的心结未解，始终会膈应在心里，于是江旷说：“我跟律师联系，让他做下安排，不过——如果江令辉拒绝，这就没法强求。”
坐到探视室的时候谢行开始紧张，心跳得又重又快。
那会只是缓兵之计，希望谢行能多点时间，慢慢消化掉江令辉带给他的所有不好的影响，但现在看来明显是失败了。
判了无期的犯人唯一的自由是可以拒绝法律之外他不想见的人。
“没事，哥，是一样的，反正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梁迟说。
谢行胸口起伏，喘着气，异常固执地盯着江令辉，说：“辉哥，我只要你一句话，一个答案。”
梁迟沉默了会，金额巨大的转移企业资产，绑架，人命……如此多的恶劣罪行加在一起，竟然只是个无期，想也知道是江如故动用了他毕生能量才为儿子争取到这个结果。
律师特意申请了无阻隔的见面室，江令辉带着手铐，毫不避讳地将双手搁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清楚，我懂了。”谢
江令辉差点杀了他，捆着他双手，将他从狂风暴雨的山道上推了下去，没死完全是他命大。
“现在他人都没了，你连做赝品的资格都没有，我说得够清楚吗？”
临出发前还得知一个消息，江旷告诉他的，两人在“椿”吃饭，江旷突然说：“江家的案子终于判了，公司的账户明天就可以解冻。”
这事儿江旷没跟梁迟说，说了这家伙保不齐会直接冲到谢行家里，拎着他衣领问他干什么想不通。
“嗯，我明白，麻烦小江总了。”谢行说。
“集团所有涉案的人员全部按法律处理，罚款的罚款，坐牢的坐牢，江董事长涉嫌包庇犯罪，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力被撤销控诉，还是罚了一大笔钱，江令辉判了无期。”
当时在医院的时候，谢行就提过这个请求，那会江令辉已经被警察带走，江旷为了安慰谢行，跟他说现在不合适，等案子最终有结果了再说。
是那条项链，江旷想了起来，当时被谢行朝护士要了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过了会，两人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开始聊怎么为香港之行做准备。
谢行随着江令辉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眼角，说：“辉哥，我是谁？”
果然，江旷跟律师讲了这事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回复，对方拒绝见面。
谢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风平浪静，嘴唇翕动，叫了声：“辉哥。”
边上的狱警迅速吹响口哨，大吼一声过来要拉开他。
江旷答应他再试下，这回过了好几个小时，律师说江令辉那边同意了。
过了会，江令辉一字一句地说：“对，你是谁啊？”他指了指自己眼角，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这颗痣，你是谁啊？”
江令辉眼神黯淡无光，怔怔看了他一会，突然爆起，隔着桌子一把揪过谢行的衣领，跟着往他衣服口袋里掏。
江旷知道梁迟在想什么，他并不是安慰他，说：“这些跟我们都没关系了，以后只有你和我。”
“什么结果？”梁迟怔了怔，问道。
隔了半年，此刻眼前的人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一样，胡子拉渣，面目全非，根本不是谢行记忆中的“辉哥”。
江令辉抬了抬眉毛，还是没说话，神色带了抹不耐烦。
江令辉走了出来，跟在狱警的身后，见到谢行时面无表情，坐到了他对面。
他朝谢行伸出手：“东西拿来。”
过了半年多，这桩案子终于有了结果。梁迟是被害人之一，但这次是检方的公诉，判决时他并没有到场，江旷也没去，去的是公司律师。
入围的几位要一起去香港颁奖现场了，头回去这种规模的颁奖礼，还是受邀的身份，梁迟百感交集，又激动又紧张。
不死，但废了。
江旷突然收到一条消息，谢行的，他说：小江总，辉哥判了，我能去看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