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里只有季婉，她并没有带莱丽，想起走前那丫头哭的伤心欲绝，她也不曾心软半分。
怀中的女人抖的更厉害了，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牛皮遮蔽的巨大帐篷视线昏暗，也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季婉又躺了许久，一身的力气才缓缓回散，心中不安的情绪在沸腾。
库里干是车师前部通往高昌最后的一道屏障，阚首归现在就在那里浴血奋战。
单膝跪地的赛尔钦也是临危才受命，他很清楚战事，平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了悲色，沉沉说道：“王说，战死不归。”
这句话终是说出了口，心中反而是坦然，在拿到玉佩的那一秒，她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回家的执念已经淡了。
阿伏至罗笑着，手指慵懒的摩挲在季婉沾染了糖水的唇瓣上，粉润的晶亮诱人，指腹轻搓，皆是香唇的软嫩，他抑制不住的想去亲吻，却被季婉咬着牙侧首躲开，堪堪只能亲到她的嘴角。
“醒了？要喝水吗？”
喝完了微甜的糖水，季婉干涸的喉咙才润了几分，软绵绵的倚卧在阿伏至罗怀中，听着男人渐渐发沉的呼吸声，便厌恶的蹙眉。
“我说过，你会是我的。”他忽而挺腰，用手指扣住季婉的下颌，就着明亮的光线，肆无忌怠的打量着她，两年前的话，现在终于实现了。
季婉不说话，只警惕的看着他，阿伏至罗抬脚坐在了床沿，用火引点了烛台，光线明亮时，倒了清水在鎏金的高脚杯中，末了夹了一块方糖搁进去。转身将毫无抵抗力的季婉抱入怀中，端了杯子喂她喝水。
每隔几日季婉都能收到阚首归送回的只字片语，如今战事焦灼，尽管敌不寡众，他仍旧与阿伏至罗抗衡一二，谁也不落下风。
赛尔钦反驳不了季婉，甚至钦佩于她的这份决绝，在高昌人心目中，天神见证的夫妻就该是生死相依，早已备好的车队直接朝库里干而去。
他说着，寒星似的眸子紧紧盯着季婉，淡失血色的粉唇勉强含着杯口，小口小口的饮着水，乖巧娇媚的让他腹下发热。
季婉颤着手接过绢帛，上面的一字一句无不是刺痛了她的眼，原来他早就将她的一切安排妥当了，说什么会回来，不过都是在骗她罢了。
“那些蠢人迷烟用过了量，这几日恐怕都会不舒服，且忍忍。”
“这是……”惊疑不定的瞳孔微缩，季婉匆匆拿起那块白玉翻看，震惊之余，却也能十分确定，这就是她的玉佩，能让她回家的那块玉佩！
他也不生气，薄唇缓动，甚至用舌头轻舔起来。
“混蛋，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将你遣来我的身边，那么你就该听我的命令，南朝我是不会去的，立刻送我去库里干，便是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她现下这幅状态，似乎也不错。
季婉气的牙痒，更加坚定了心里那个念头，将玉佩挂在颈间放好，便去找了赛尔钦。如今要从敦煌入关谈何容易，更别提去南朝了，她也不知道这玉佩还能不能让她回家，若要她孤身虚无缥缈的等，季婉干脆走另一条路。
“他呢？”
那东西放的隐秘，机关开启后，壁龛里才缓缓出现了一个小锦盒，如意环扣的金锁钥匙季婉已经找到，捧了盒子过来，打开的过程，手都在轻轻颤栗，她总觉得里面放着的东西和她有莫大关系。
季婉没有拒绝阚首归的安排，在一众人急乱收拾东西之际，她去了阚首归往日的东宫正殿，绢帛上说他在那里放了一样东西，她现在可以去取了。
唇角被男人舔过的地方还是湿热的，季婉恶心
赛尔钦一愣，才意识到季婉在说什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右手握拳放在了胸口，掷地有声的重重道：“王令我送王妃去南朝，决不能更改。”
直到阿伏至罗出现时，她并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恐慌，反而用一种淡嘲的目光看着靠近的男人。
第三十八日时，看着风尘仆仆从战场归来的赛尔钦，季婉忐忑的心沉到了底，他是阚首归的侍卫长，这个时候离开，只说明了一件事。
四肢空乏酸痛，痛的季婉无力睁开眼睛，撑着发沉的眼皮，视线在短时间内都是模糊的，终于能看清东西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护栏大床上，上面是高高的帐篷穹顶，屏风隔开的帐篷极其宽大。
“王妃，王已下令，让我送您去南朝。”
她只记得入沙漠时，车中忽而多了一抹奇异的香味，闻着闻着整个人就慢慢睡着了。
她现在只想再见到他，哪怕是最后一面。
可季婉终是不安，战事瞬息万变，谁胜谁败，早有历史记载……
怅然的推开窗格，极目远眺，层峦叠嶂的高山起伏，密集的青草铺满了山坡，车队行在最高处，过了这里便又要进沙漠了。
好，好一个战死不归！
所以，大婚那夜，阚首归砸碎的那枚是假的？！
“我要去库里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