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想要下手止血，都不知道要先按在何处，只觉得她好像浑身被血液包裹着，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一个小时之后, 屋里还没有动静，阿九便照着自己的习惯自行开了门进去, 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宋萤萤的遗体准备被推走的时候，他才像终于有了反应，猛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晃了晃，却坚定地抓住了从他旁边推过去的病床，死死不放。
徐慕生愣愣地坐在一旁，过了好久，看到医生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们说了句“对不起”。
最后反而是阿九哑着嗓子大喊了一句，“那还愣着干嘛？赶快送医院。”
他是不是又在做亲人离去的噩梦。
宋萤萤有些失神，半晌，才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这样啊。”
徐慕生的耳膜嗡嗡直响，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作出决断。
医生眉头紧皱，一边替她扎上止血带一边摇头，“不行，腿上的伤口割破了动脉，失血量太大，我救不了，马上送医院抢救输血，也许还能救回来。”
眨眼，“……那你能去哪儿都带着我吗？”
徐慕生说这话时的神态很认真，也是真切地开始考虑，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过度黏人的小朋友，到底该怎么处理。
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鲜艳的血色迅速从毯子里渗透出来。
到底是要多绝望，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手。
他心情愉悦，甚至连自己接连受损的势力，也并没有多放在心里。
宋萤萤整个人蜷缩着泡在浴缸里，满池子的水被染得通红, 她只穿着内衣，裸.露着大部分.身体，身上不知道被自己划出多少道伤口, 手腕，小腿, 胸口, 手臂, 或深或浅, 密密麻麻。
可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无力，仿佛被扔进了真空的环境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为什么？阿九止不住地发抖。
也沉浸在对于宋萤萤随时随地跟着的要求，要怎么实现的苦恼里。
然后，她好像哭着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在医生的要求下，主动起身，去配合医生做后续后事的处理。
阿九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难过，是她从小到大，从未受到过的剧烈的情绪冲击。
然后，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在他伤势恢复可以下床后不久，他被慌乱冲进病房的阿九，告知了宋萤萤自杀了的消息。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好像
他还沉浸在确定自己在宋萤萤心里的位置，比自由、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的喜悦里。
……
徐慕生觉得有些可笑，于是也就真地笑了起来，“她又开始了？这次又是从二楼跳了下去？”
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只记得那个一直以来负责陪着宋萤萤的玄字部小姑娘瞬间哭了出来。
宋萤萤浑身冰冷，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不止有被水泡得发白的新鲜伤口, 还隐隐约约密布着一条条又细又窄刚痊愈不久的疤痕。
她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口啊？怎么那么多？
阿九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才突然意识到，宋萤萤似乎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残过许多次了。
徐慕生听阿九说完，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慌乱，模糊不清。
这个画面真的好熟悉。
他浑身发抖，听不清任何劝解安慰。
乱糟糟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这天下午, 阿九换完班回来，见宋萤萤似乎准备午睡，便主动离开了房间, 守在她的门前。
“我不能保证，但我尽力。”
阿九惊讶得叫不出声来, 大脑一片空白, 呆呆地站在浴缸前愣了好久, 才反应过来上前把人裹着毯子抱了出来。
他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冲进宋萤萤的房间，他的私人医生正满脸焦急地围在床边帮宋萤萤止血，旁边的摆盘上，是被血浸透了的纱布和止血棉。
第93章 93 正文完结
他好像瞬间被抽离了两魂六魄，只留一魂一魄勉强撑着身体，思维滞塞，看不见，听不清。
旁边有人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僵持许久，他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他的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滑轮声，整张床在他的视线里迅速远去。
鲜红的血水从浴缸里漫出来, 流了整整一地。
徐慕生失魂落魄地跟着上了车，然后就是噩梦的画面再一次降临，医生护士来来回回，步履匆忙，仪器的声音滴滴嗒嗒交织在一起。
房间里的窗户很又高又小，不可能出得去, 阿九叫着宋萤萤的名字找了一圈, 打开浴室门, 看到了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惨烈景象。
他没有扑上前去痛哭流涕，只是紧紧地拽着床，他的心口也像是被人紧紧地攥着，让人喘不过来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好像一张口就可以哭出来，她咬着唇，对着徐慕生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