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头,慢慢化作水珠,又渐渐凝成冰霜。
良久,许是瞧累了,霜澶缓缓阖上眼眸,睡着了一般。
青徊闻言,微微放下心,只道天都暗了,她去小厨房拿些吃食来。
沈肃容唇边的笑意渐隐,遂站起身,行至那窗边默不作声。
“给谁人的信。”
沈肃容顺着那打开的窗棂向外瞧去,夜已深,外头不曾有月亮,那雨水落得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他有腿疾,原最不喜便是落雨,可今日瞧那雨水叮咚如悦泉,心下倒是别样的畅快。
里头正是都御史府的沈二公子与通正使司家的顾公子。
三月春雨微寒, 抱月阁内灯火阑珊软香玉枕,阁楼上头回廊深处,却有一间房阖着门, 听不见莺莺燕燕的调笑,竟也无人敢去扰。
“我让他去送了一封信。”
沈肃容轻捻指节,下意识得去摩挲那层湿潋,半晌,才轻启薄唇道。
沈肃容端起那酒水便又要替顾长安满上, 顾长安眼波流转, 不动声色得张开手掌将面前的酒盏盖住。
霜澶心下微叹,缓缓抬起头,想要瞧一瞧那月亮,今夜除夕,竟不知那玉蟾圆是不圆。
良久,霜澶蓦然想起今日是下了雪的,先头瞧着那雪那般大,不知眼下如何了的。
夜风萧索,混了风雪,好似能穿过那孤灯的皮纸,内里烛心摇曳,渐渐火光微弱,不多会儿,便噗得一声,灭了。
“不过,倒也不是不行,只有一事我不明,还望瑾怀兄解惑于我。”
“从前那跟你秤不离砣的小厮,今日怎的不见?”
“不日便是会试, 还望顾兄高抬贵手, 让出那头名来。”沈肃容亦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
今日大雪,岁暮天寒,那不过是廊下独燃着的一盏孤灯,哪里是什么月亮呢。
今日没有人来替她推这千秋了,霜澶心下一阵惋惜,只轻点足尖,微微迎着朔风荡漾起来,渐渐的,那千秋愈发得高,好似有人在后头推着一般,霜澶瞧着那愈来愈近的玉蟾,心下微颤,好似能从这院子里头飞出去了一般。
***
霜澶一字一顿,“我现下不饿,待会儿我饿了再布膳罢,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张太傅。”
霜澶认真得点了点头,直待青徊走了,整个人才好似被褫夺了魂魄一般瘫软了下来,于那屋中坐着。
少时,那秋千不再动了,霜澶只瞧着那月亮怔神。
顾长安笃定道,又见沈肃容一时不作声响,复道,“倒也不是不行, 可我有什么好处?”
霜澶一步步掠过积雪,往在廊下的千秋那处走去,至跟前,霜澶抬手缓缓将那秋千上头的积雪扫落,复坐了上去,瞧着面前她才刚留下的一个个脚印怔神,只那雪花委实太大,不多会儿便将她的足印全然盖住了。
只见一柳亸花娇美目盼兮之绝色女子正于一禅房内坐定,时不时朝那院内探眸瞧去,倒似是在等谁人,一旁立身站着一位老嬷嬷。
……
沈肃容勾了唇角,只道是有一桩事要顾兄相帮。
“瑾怀兄究竟有何事, 不妨直说。”
“这头名怕不是为你自己求的罢。”
青徊应下,又交代了倘或饿了唤她便是,她教小厨房将吃食都温着,何时吃都行的。
顾长安闻言,唇边的笑意渐长,却不多话,遂起了身,只道去许若昀的房间瞧一瞧可完事了不曾。
顾长安唇角一扬, 朝沈肃容睥了一眼,“论真才实学,我未必输你, 莫说让不让这样的话,我听了心下便不舒坦。”
这日春和景明,城郊戊虚观。
霜澶遂扶着一旁的桌椅站起身,一步步至门边,遂推开门去,今日是除夕,不曾有小厮女使值夜,小院里头空无一人,那雪竟还不曾停,下了这般久,廊下已然积了厚厚的一层,霜澶抬足迈了出去,赤脚踏在那檐下,一阵寒凉由那脚底钻入,可霜澶竟不觉冷,她缓缓下了台阶,至院中,教那雪花甫着面,那雪花飘落至她的面颊,又至她空无一物的脖颈,竟教她思绪翻飞。
……
顾长安闻言,随即双手抱了胸, 退开桌面, 瞧着是沈肃容不将话说清楚, 这酒他自然不会再喝。
上一捂便好了,喏,还有地笼,你莫挂心。”
说罢,打开那屋门,扬长而去。
沈肃容抬起酒盏,向顾长安敬了一杯,“自然不会让顾兄吃亏,殿试的头名,顾兄只管拿去便是。”
第97章 番外(一) 何况你我不过各取所需,你……
不久,那内院的檐下正跨步走来一姿容清冷芝兰玉树的男子,是沈肃容。
这处厢房原就在阁楼之上,又在回廊深处,竟是别样的静默,沈肃容抬手推开窗棂,外头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迎着春风微微挥洒入内,不多会儿,便将那窗柩打湿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