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挺不好意思的。
她不哭不闹, 不对大人喊疼, 好像天生就懂得什么叫忍耐。
老太太看了她许久，被棒针戳到手心都没有感觉，按捺着被孙女分享秘密的喜悦，装作不在意低下头，低声道：“什么秘密啊。”
身后没有声音，也没听见响动，老太太琢磨着一直就不怎么跟她亲的孙女应该被她怼走了，于是慢吞吞回头。
赵春花背着身不看她，背影佝偻，语气很傲娇：“我又不止今天才嫌你，我一直很嫌你。”
那旖三岁时都没有对她撒过娇，这都是大人了，反而开始撒娇了。
赵春花心里百般滋味, 她是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太,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是吃到一个有点酸也有点甜的橘子。
“那旖很怕奶奶不同意，奶奶，您疼疼那旖好不好？”
可这会儿身后这么安静，她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而她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当然，偶尔也会不经意提及聂余，全挑好的说。比如这孩子现在有多出息，人也长得好，还把他上过的那期财经杂志翻出来给老太太看。
“那旖有一个秘密，连对妈妈都没有说过，现在我能不能告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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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去思考孙女口中所说的男生是谁，只感觉被那旖握着的双手十分僵硬，她局促地想挪开，却又贪恋这种依赖。
可说不出口，挺没面子的，她是个爱面子的人，哪儿能说这个话。
这种感情, 从儿子那大勇十岁后她就再没有体会过。
何况那旖一直不跟她亲近，她尊敬她，但不跟她亲近，她不是感觉不到，今晚这样的那旖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一个人悄无声息长大, 却比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娇女们还要乖巧懂事, 偷偷长成了让妈妈和奶奶骄傲的孩子。
她从未在刻薄的奶奶面前求过什么东西, 即便是一块小小的橡皮擦，她都没有求过。
她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一直不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几十年了，一直都这样。
那旖从小就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幼年时摔了跤，也只是揉揉红通通的膝盖，扁着小嘴自己爬起来。
她从甜里感受到原来那旖和她亲了，是这样一种感觉，挺……挺让老太太眼睛发热的。
二十年前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她其实可以再次拥有，但因为她嫌弃那旖是个女孩儿，被她亲手抛弃了。
整整二十年。
赵春花看着橘黄灯光下孙女乖巧恬静的面容，第一次没有在她脸上寻找儿子的痕迹。
她想疼她的。
那旖语气平直，听不出喜怒：“哦，您是一直很嫌我。”
“喜欢到想带回家给您和妈妈看看。”
她只是单纯地在看那旖，看了许久，双唇翕合，缓声道：“那就，带回来看看吧。”
一张只在她妈面前出现，从未出现在她前面露过的……对面至亲亲人的脸。
赵春花背对着她许久没说话，也没织毛线，盯着两根棒针。
“我嫌不嫌你你今天才知道吗？”
那旖捏脖子的手微顿，不但没离远点，反而往她身边凑，语气带着难得的调皮：“就不离远点，您还嫌我啊？”
纪兰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多问，只是看着那旖的目光多了几分骄傲，对婆婆倒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家里的大小事儿却更喜欢在她面前念叨了，也喜欢和她说说那旖工作上遇到的事儿，好的坏的都有。
第84章 “明天请好好表现吧，男……
身味儿。”
她忍了许多同龄人所没有忍过的疼痛，奶奶不喜, 爸爸去世, 妈妈孤苦。
“我喜欢一个男生好多年了，好喜欢好喜欢。”
她从酸里感受到为什么这些年那旖不跟她亲, 而在今晚之前，她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那旖和奶奶之间那若有似无的隔阂，都随着那晚熄灭的灯光而彻底沉寂。
想说以前是真的嫌弃你，后来不是没嫌了吗。
那旖握住她苍老的手，轻轻摇晃，软着声撒娇。
自那天后，家里的气氛都莫名多了几分温馨。
如今那旖终于愿意对她敞开心扉，愿意握着她这双老手叫奶奶，她觉得，就算那个男生自己再讨厌，为了手背上的温暖，她也愿意……疼疼那旖。
“奶奶，您一直很疼那旖，那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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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嫌我？”
一回头，对上一张认真乖巧的脸。
现在她长大了, 已经能够独立生活, 想要什么都能靠自己拥有的时候, 她融化了一身的冷冽, 软了一身看不见的软刺, 在这个并不好相处的奶奶面前求她一个态度。
客厅静默无声，几分钟前那带着几分亲昵的说笑也消弭于空气中，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