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吧?你的身体现在,由我支配。”S把双手撑到李洛西的枕侧两旁,封锁了他所有逃离的可能性,露出了蜘蛛进食前的微笑。
那之后,他在儿童心理问题疏导所呆过一段时日。直到他承认,“编造一切谎言,都只是为了融入西方社会,受到大人们的认可、白人孩子的高看,成为协助警方破获大案的英雄”,这才使得“高明的”心理医生们,签字同意放他回家。
“那是托您的福。谢谢你还没把我切成一块一块的尸片,只是麻痹了我的手脚,还保留了我这两片爱问问题的嘴唇。”面对难测的命运,也只有李洛西还敢跟恶魔开玩笑。
“唔……”李洛西感觉前脑壳疼,像挨了一闷棍一样沉。喉管中窜动着极其轻微的反胃感,但不至于引发过度的呕吐反应。
庆幸的是,这种身体不受控的状况并非是永久的。根据一勺甜品中可能混入的、不被人类嗅觉所能察觉的剂量估算,那一口罗啡他啶的药效,在自己的体内、顶多持续两到三个小时。也就是说……
但是现场没有留下关于“尖牙叔叔”的任何证据。从指纹,到唾液,到陌生成年男性的头发丝,乃至按李洛西所说、厨房用品被使用过的痕迹,没有一样能支持小男孩“如描述梦境一样、随意编造的胡言乱语”。
“真难得呢,真是难得啊……”S感叹道,专注凝视着李洛西的眼睛。
“红色茶液”在李洛西的脖间奔流。显然他这一株小树,有着受园丁钟爱的勃勃生机。
当李洛西勉强睁开眼时,看到的是S带着研究神情的笑脸,正凌驾在自己的头顶之上,若有所思地俯视自己。
南瓜芝士泥,放进蒸箱里沐浴过高温的蒸汽,便成了托在盘子里的一道美味甜点。
为此李洛西不得不冒险,哪怕沦为阶下……不,“床上囚”。
他尝试着收拢指尖,但指节像不受控制的棉花一样,无法完全地听从大脑的指挥,更别说一寸也抬不起来的小臂了……
因此,被迫吞下可疑的食物,是他在不得已的情势下、取得凶手认罪证据的唯一途径。
“人类所组成的社会,就是我栖息于其中的自在‘茶园’,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茶树’。你可曾听说过,有园丁砍倒自家的茶树,将树枝剁成一段一段的?那有何意义?既然不能够继续产茶,也就成为了死去的枯枝,不值得我浪费体力。”
除非,凶手真的像小李洛西所说的那样,会使用“动画片里忍者的影分身技”,行动异常迅速,快到肉眼只能看见重影。
S为什么没有杀自己灭口?是因为不忍,还是因为不屑?
这个独行于世俗之外的鬼魅生物,善于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解读人心。但是对于小法医李洛西来说,要想解读S的行为,比一根根剥开蜘蛛丝缠成的茧,还要困难。
十六年前的那一桩案件,作为唯一目击者的李洛西,尽了全力向警方阐述,在霍夫曼太太家里发生的事情。
而身材纤瘦柔软的李洛西,被放进蒸汽浴缸里沐浴过,同样成了大床软垫里、赤裸裸的一道可口甜品。
“而我所说的‘完整’,指的是你的灵魂。对,就是深藏在你这双不服输的眼睛后头的、仰视着我的灵魂……”S将手指,从李洛西的脖颈上移开,抚到冒着细汗的额头上,温柔地为他拨开刘海。
S以称赞的口吻道:“难得你还能活得这么完整,你还是‘完整’的你……”
说着,S缓缓地抬起手腕,将并拢的二指,贴上李洛西的脖颈。在鲜嫩纤薄的颈肉下,清晰可见的、细窄的淡青色血管,才是这位超自然捕食者的兴趣之所在。
“难得什么?”李洛西想透过覆在自己身上的层层蛛网,看透S的内心,“你刚才说,什么事情很难得?”
根据他的专业经验判断,自己应该是吞服了罗啡他啶——一种能导致暂时性昏迷与肌无力、知觉反应迟缓、周身运动机能迟滞的药物。它与那碗做法熟悉的甜品一起,被喂进了自己的齿间。
S对李洛西置生死与度外的幽默感,很是赞许:“不不不……你对我有所误会。你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吃甜点,对杀人、分尸、食肉,那些毫无美感的暴力,更加没有兴趣。我只喝‘茶’,红红的,红红的,‘新鲜的茶’……”
要不是五岁小孩,绝不可能有体力杀死两个成年人,当时留在现场的李洛西,很可能被当成犯罪嫌疑人逮捕。
年幼的李洛西,无法证明自己的记忆。而长大后的李洛西,唯有深入虎穴,才能为有口难言的自己正名。
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拾好作案现场,然后在警灯已经于路口拐角处闪烁时,还能从容不迫地从窗口“飞”出去逃离。
荒唐,人类怎么可能会使用那种魔法?对,如果只是“人类”的话,确实是不可能。但凶手恰恰不是人类。
事到如今,李洛西唯一能想出的自救方案,就是尽可能地拖延,希望能安然无恙地活到药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