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了慕明韶这一巴掌，她心底其实是有一分愧疚的。
她说罢才反应过来，即便真如此想，这会儿说出也有些不合时宜。
他缓缓阖上眼眸，态度软和几分，难得主动让出退步。
可她后仰一分，慕明韶却又迫近一分。
慕明韶心底闷出一股冷笑。
何止不好，简直坏透了。
衣裳半解，柔软顺滑的墨发散落在白皙的身子上，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持着银针，拿自个儿做试验。
可慕明韶的脸色已彻底黑了下去。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先前谢依依向慕明帆寻求庇护，而对方万分配合将她拉到身后护起的场景。
若慕明韶想报复她，有了这个借口，必然好行事许多。
谢依依未答他，单手握住桌沿，生怕自己一个不甚往后跌倒。
“我待你如何……”
本想语调自然地反驳，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不情愿极了。
她秀眉敛下，模样温顺，语气也格外轻柔浅淡。
“为何？”他问出的嗓音带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轻颤。
自然…这也不能作为条件与她相商。
话还未说尽，谢依依便猛然摇着脑袋。
但对方到底因这一巴掌松了手，她慌忙后仰，将衣裳紧裹，才仰起脑袋去看慕明韶神情。
慕明韶本就不该让她兄长干那些逆君之事。
慕明韶如今也猜不到，勾唇轻笑一声，反问她：“你如今还有什么能偿还的呢？”
话到一般，慕明韶顿住。
“我已让太子殿下为我传了信回华京，又何必…何必再赔上我自己。”
“为何不来寻我？”
“不愿？难不成你想着日后都待在东宫为奴吗？”
“你不要命了吗？”
“那也比在你身旁好。”
“啪”——
谢依依如今并非在意他娶了王妃，更不在意他如何利用了她兄长。
慕明韶也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直接上前，俯下身，将人莹白肌肤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指腹狠厉磨过肌肤上留下的几点针眼。
“我不想寻你，若寻了，到时还得想法子偿还。”
她嗓音太小，只够听清，辨不出其中是何种感情。
她不得不正视着人，小声回答：
他还不曾以这样恳切的语气与别人提条件。
就如她当初也料想不到，这人想利用她兄长。
谢依依好似没有发觉一般，照旧垂着脑袋，轻声，却极认真，仔细听着，还有几分控诉之意。
白日临走轻蔑地丢下那番话，他是指望着谢依依能来寻他一问，却实在料不到，她竟这般有本事。
她的确不知道自个儿还能如何偿还慕明韶，但不代表慕明韶想不出。
那醋意在他心头极速发酵，喷涌而出。
他强压下怒意，搭在圆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沉声质问：
“只需你安心待在我身侧就好。”
那张俊美的脸上鲜红怒意半分未消。
可吐出的言语却是慕明韶这许久来，听过最残忍的一番话。
他们二人曾经的关系摆在那处，对方不避嫌也正常。
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哪里来的胆子，就这么抬手扇了慕明韶一巴掌。
所以，
娇嫩的肌肤被人粗暴磨过的触感让她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极为不适。
现在却不会。
“这几月间我不曾与谢凌川联系，往后亦不会。”
那一巴掌力道不大，但毕竟是一巴掌。
被怒喝一声，谢依依才反应过来，手中医书银针悉数掉落地面。
可她心里头膈应。
慕明韶抬手轻拭过被扇巴掌的那一侧，不痛不痒，但令他清醒过来。
谢依依有了一瞬心动，眸中光芒微微亮起。
忽地被人瞧见，她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呆愣愣望着眼前人，身子仿佛凝滞了一般。
“自是因你待我不好。”
他这回终究没能抑制住心底怒意，尤其在望见那几点猩红针眼之时，恨不能将谢依依就此锁在自己身侧，让她再没法干出这些事。
他眉头一皱，将那发丝缓缓拨到谢依依脑后，才放柔了嗓音与她说道：“如今别的我皆不需要，你安心留在我身侧便能偿了所有恩情……”
听闻这番质问，谢依依几乎是下意识回了他一句：
闻声，谢依依紧抿双唇，撇过脸去不理他。
慕明韶一手支着身侧的圆桌，又俯身靠近她几分，几乎能嗅到她发丝中散出的浓烈香味儿。
谢依依知晓，若是先前的她，大抵会直接点头应下。
但在他睁开眼眸之时，那份心动消散的无影无踪，他只能感受到涌来的无边抗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