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的指头沿着被子的花纹摩挲，轻轻地划过去，再轻轻的挪回来。
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只是彼此都没有说再见。
“……”
林南胸有成竹：“放心吧，丢不了的。”苏乔不置可否，又听到她补充，“你跟着我，我跟着导航。”
等车时，苏乔拍着她的肩膀：“我第一次来，全靠你带路了。”
“……”
五感很快在混沌中虚无起来，可是就在似睡非睡似醒非睡的某一秒内，一股强有力的东西猛地击中心脏。
两片银色的窗帘之间有一点缝隙，不知是里面的人想窥探外面，还是外面想一览里面风光。
苏乔点了点头，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便说：“忙碌是生活的常态。”
她们难得通话，可是说的话并不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各自沉默。
哪怕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联系人删了一批另一批，它都一如既往地，被大浪淘尽后稳稳当当地留了下来。
一时半刻睡不着，她只好拿出手机刷新闻。
然后苏乔一字一句念出书名和作者名，话音刚落下，听筒里响起一阵兵兵乓乓的撞击声。
苏乔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听到心脏一下一下地扑通跳动。
语文中有种修辞叫“以动衬静”，风中蕴含着世界的安静和宁和。
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措手不及，信号两端的人皆是无言。
听到这里，苏乔心念微动，于是拖着林南直奔茶园。
分享沉重和分享快乐是完全不同的，而彼此又没有心思折中。
有备而来的林南早就将一天的行程排满，先是打卡网红店，然后去小吃一条街，接着是商业街，而后在去渺远寺。
她得感谢发达的网络和科技。
晚睡早起的林南水都没有喝一口就来催促苏乔：“快一点，排队不等人，再磨蹭一会就吃不到美食了。”
那是一家历史悠久的早餐店，曾经因为某位明星带上综艺节目后变成网红店。
渺远寺始建于南北朝的寺庙，几乎和河间市的封号同期，经过时间的打磨，现如今闻名海外，除了寺庙香火不断，寺庙后山的茶也是一绝。
秋风扫落叶的节气，虽然双层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一阵阵的呼啸声仍旧可辨。
苏乔清楚她不会错过品尝美食的机会，迅速换上一双平底运动鞋，随手扯了一顶渔夫帽，立刻去追已经下楼的林南。
安静的夜里，听筒的世界同样安静，虽然对方的哽咽几不可闻，苏乔还是听到了，她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一本书推荐给你。”
“……我知道。”
“我希望可以轻松一点的……”
听筒中只剩彼此的呼吸，穿越数里的距离，清浅却无法让人忽略。
“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满打满算不超过五秒钟。
她调出口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便签纸，还没想好做什么，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这大概要追溯到电话本中另外一个特殊的号码了。
苏乔盯着远处一抹光点，轻声问：“最近忙吗？”
“我在听，我手中有笔。”
“我也希望我们可以很快见面……”
苏乔躺在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和被子间，放空着意识，大概是婚宴上喝了酒，从早到晚又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睡意来得比往常都要快。
瞬间的失重感无限放大，惊走了所有虚幻。
*
同样没有主人，同样只是一串数字，不同的是她烂熟于心。
苏乔翻身侧躺，慢慢地按下绿色的通话标志。
假期的第三天，晴空万里，一夜之间所有的云朵和雾霾都被秋风吹走了。
凌晨两点钟的光景，黑暗依旧是世界的主旋律。远方有飘渺的灯火，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在闪烁光芒。
据说山中的第一株茶苗由一位名人亲手种下，从此吸天地之精华，历经风霜雨雪繁衍生息，现在已是一片广袤的茶园。
“不用担心。”对方轻轻笑了笑了，“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他做的……”
“嗯，我知道。”
或许很多话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才愿意分享，又或许她们本能的不想探讨其他话题，沉重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欢乐也不是。
“还好，不过马上就会忙了，到了年底只会越来越忙。”
再见分量太重，也很难。
苏乔为选择平底鞋而感到明智，不然这样一天转下来，她非得丢了半条命。
旅游团的导游正在介绍那位名人的功绩，他曾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因一次战役、一首战歌和一张面具被人熟知，仅从史书上寥寥无几的记载，也能窥得他是怎样的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