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慎吾的手搭在她肩膀时，由莉子笑眯眯地抬起了头，双手抓住了他的衣摆，撒娇道：“回礼，大哥，给我回礼。”
于是她罕见地收起了任性的小脾气，没有风风火火地用大小姐的特权直接破门而入，而是低头把玩手机，乖乖地等到里面的动静结束。
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了由莉子眼前，慎吾叹息的声音里隐含着严厉，“莉莉，不要看。”
她是大哥唯一的亲人，大哥把她当柔弱可爱的小妹妹，从不让她参与皆川家背后的事，也尽可能地规避她见人血。
可由莉子固执地站在原地，“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就想要这个。”
铅色的地毯上，是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柔软的绒毛糊成了一簇又一簇的，苍白的少年卧倒在其间，半张脸埋在血水里，半张脸被散乱的黑发覆盖。
这真奇妙。由莉子想，十七年，她从来没有对谁感到这样的“心动”。
少年细碎的呻吟，在由莉子耳边奏成一曲快乐的小调，她食指在空气里点着节拍，定下了心意，“让我看看他。”
这样的眼神，是看垃圾无误了。由莉子轻轻地笑着：是没有用的家伙，那么，她可以要走他。
她从大哥的臂弯里钻出来，蹲下身，拨开了少年略长的刘海，那张异常苍白的脸上，镶着一双玻璃珠一样漂亮却无神的眼，瞳孔涣散，眼帘半开半合着，随时都可能失去神采。
她跳起来，空出一只手指向意识不清的少年，“我想要个新玩具。”
五官清秀、轮廓柔和，这是张称得上“优越”的脸。由莉子想：还好，大哥没在他脸上划出几道口子，要不多可惜啊。
他总希望妹妹可以成为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正常人，一个拥有无暇未来的乖孩子。
由莉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凭借他缓缓起伏的胸口判断出：哦，还活着。
慎吾晃了晃左手，崭新的黑色腕表扣在其上，哄小孩一样笑，“你挑的，当然是最合适的。”
她被愉悦感撺掇着，越过了兄长的雷区，又问：“他是谁？”
不用明说，大哥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
四十六分零七秒，由莉子烦躁地用高跟鞋跺地砖，终于等到了门开。
趁着慎吾拆礼物的功夫，由莉子猫着腰，小跑着进了他的办公室，被扑面而来的腥气熏得皱了眉——她渴望破坏，但她讨厌脏污。
“生日惊喜！”由莉子双手捧高了纸袋，好奇地往半关的门里望了一眼。
慎吾眉头拧了又拧，嫌恶地看了地上的人影一眼，道：“一只小老鼠而已，给条子通风报信的。”
“由莉子。”慎吾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揽着妹妹的肩膀想将她带出去，“珠宝、玩偶、化妆品，其他什么都可以。”
少女心中某个奇异的兴奋点被戳中了，她感到心跳加速，莫名的愉悦感跳上了胸口。
由莉子配合着转过身去，摆出了招牌的甜美笑容，“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怎么样，喜欢我的礼物吗？”
他们相互吹捧了几句，由莉子听见身后隐约的“唔嗯”声，是她不知名的倒霉学弟将死未死的挣扎——断断续续的，脆弱又含糊，好像一只手就能轻易将他掐断。
残破的外套挂在他臂弯，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由莉子同校的学生，领口上碎得只剩三分之一的校牌，表明他比她矮一届。
由莉子提着礼物盒来到大哥的办公室前时，她正在教训人。
可精神病是会家族遗传的，皆川家三代都是暴力狂，由莉子天性里渴望着疯狂，大哥越是不让，她就越是想碰。
隔着一层紧闭的木门，她都能清楚地听见铁棒撞击地板的声音，由莉子想：大哥现在心情很不好。
“莉莉。”大哥——皆川慎吾丢开了敲弯了的铁棍，一边用丝巾擦去指节上的血迹，一边往外边走，脸上又挂上了温暖的笑容，说话的调子很轻，“你要来，应该提前告诉我。”一点也没有暴力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