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烫意像一簇火苗,点燃他
沈清深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十二岁那年的夏天。
他和许清浅两人放学回家,结果遇到追债人上门,对方往他们家防盗门泼红油漆,门口扔死老鼠。
他拉着许清浅拼命逃,但他们两个人跑得再快腿也只有那么短,哪里抵得过后面牛高马大的追债人。
沈清深头脑昏沉,眼前发黑,浓重的血腥味直往鼻间里钻,他反胃恶心到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床上的人似乎陷入梦魇。
就在这时,额头忽然一烫。
沈梨放下右腿起身。人还没站稳,左脚蓦地一紧,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她心一跳,忙伸手撑住旁边的床头柜才没摔倒。
浅灰色睡衣被冷汗洇成深黑色,两道剑眉紧紧蹙着,身体还在轻轻发抖。
讨债人提住他的衣领逼问方萍的下落,他不肯说,那两人脾气不好,问不出来就开始动手。
凌晨一点,夜色黯淡下来,天地陷入沉睡。
谁来救救他们!
许清浅因此伤了神经,落下时不时失聪的耳疾。这么多年来连飞机都不敢坐,出门远行只敢坐火车,后来有了高铁。
这人往常看人的时候,俩眼珠子永远明晃晃写着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根本不配得到我的眼神这样的字,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她那便宜弟弟许晞一样令人讨厌。
沈梨动惮不得,只好扯过刚才的椅子重新坐下。
讨债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拖过书桌旁的椅子在床边坐下,两只脚搭在床沿,白玉似的细腿交叠着悬在空中,眉眼是说不出的惬意。
她也没想到,原本是要偷摸进来恶心沈清深的,结果误打误撞看到这人如此狼狈的一面。
那群人不罢休,把怒气转移到许清浅身上,对她拳打脚踢,他爬过去把许清浅藏在怀里,听见她不断哭喊:“哥哥……我怕……”
颀长的身体像只被丢入沸水中的虾,紧紧蜷缩在床的中央,铺盖在身下被揉成一团抱在怀里。
脚尖沾了沈清深额头上的冷汗,湿冷湿冷的,她忙又在床单上蹭干净。
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沈清深在梦里挣扎的痛苦面容,心中只觉莫名爽快,简直比故意用身体接触去膈应沈清深还要舒坦百倍。
沈梨不知道沈清深梦到什么了,但看这架势九成九不好。
渐渐地,他感到冷,像被人丢进了大冬天的雪地里,一层又一层的雪将他覆盖,寒意浸进了骨头缝里。
讨债人的脚像是刽子手里握着的大刀,每砍一刀,他们两人的气息就弱一分。
说起来,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他和许清浅吓坏了,不敢回家,没头没脑地忙往楼下跑,这一跑反倒惊动了那两个人。
沈梨瘸着一条腿歪站,沈清深还攥着她,她试着把脚抽回来,没抽动。
沈梨丝毫没想过要把人喊醒。
他的脸被打肿,嘴角冒血,当巴掌再度落到他脸上时,许清浅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炮弹一样冲过来死死咬住那个打他人的腿。
许清浅在他怀里乖巧安静,呼吸轻地生怕吵到他。
他嗓子心口疼得厉害,腿重的抬不起来,他以为他们跑了很远很远,实际他和许清浅连家门口那条小巷都没跑出去。
许清浅那个时候才十岁,看着跟七八岁的没两样,人小体重轻,讨债人那一脚用了全力,直接将人踢到墙上再落下地。
谁来带他们回家!
 深夜
梦魇的人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呢喃什么,沈梨倾耳过去细听,依稀只听到救命回家四个字。
沈梨摸黑穿过客厅,拿出备用钥匙拧开了沈清深的卧室门,悄无声息潜进去。
噩梦如同附骨之疽缠绕不去,沈清深困在一方黑暗里,见不到丝毫天光。
沈梨打开床头台灯,皱眉看着冷不丁失常的沈清深。
蹭完后也觉得差不多了,特意熬到这个点她早困了,也不打算再欣赏沈清深的凄凄惨惨。
刺鼻的工业味和腐烂的腥臭味弥漫交织在楼梯间,空气里的灰尘被昏暗拖着下坠,再也瓢浮不起。
他听见年幼的自己在心中无声呐喊:
沈清深抱得紧,将沈梨的脚牢牢压在他侧脸下。
沈清深看见梦里的自己趴在满是污秽的泥地上,脊背折断,满身鲜血,许清浅在他身下昏死过去。
他紧紧抱住许清浅,安慰她,“不怕……哥哥在……哥哥带你回家……”
他忍不住发抖打颤,乞求得到一点温暖。
再对比当下这陷入痛苦,挣扎不已的模样,简直说不出的顺眼。
那人因痛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同时一怒之下狠狠踹飞许清浅。
沈梨支着下巴,见沈清深蜷缩着的身体已是不知不觉往床沿靠近,她想也没想,立马抬脚抵住他额头,面带嫌弃地把人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