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饯行的宫宴上,使节客套了一句,说陛下与元君伉俪情深。
——皇帝说,两国交战死伤甚多,百姓
“咦?”她指着安珞就说,“这个哥哥好看!”
后宫许多男眷也想在宴席开始前同他搭一搭话,无奈他是临开席时与皇帝一同到的。
然而皇帝却是在经过九阶前右首的席位时低身搀了皇长女一把:“若凌来,跟母皇坐。”
“去朕的席位上添两副碗筷。”她侧首吩咐道,宫侍赶忙躬着身去照办,她又拉一拉安珏,“走。”
赵瑾月抿着汤笑笑,安珞跟着又道:“不过既然如此,臣反倒愈发不明了——陛下既与哥哥伉俪情深,又何必废了他?好好地做一双神仙眷侣不好么?”
三日之后,安珞的封位定了下来,却不是后宫之中的任何一等,而是封了个瑜和公子。
少年的声音松快清亮,殿中刚缓和下些许的气氛却又沉了回去。
那场宫宴最终不欢而散,但最颜面尽失的却不是使节,而是元君。
安珏自己也怔了怔,接着又笑了,摇着头吩咐宫人:“把那碟葡萄给他端过去,一桌子好菜还堵不住他的嘴了。”
“公子”一职有些类似于大应给外命妇的“夫人”,大多赐给朝臣的夫家,和后宫无半点瓜葛。
安珏眉头微挑,默不作声地给赵瑾月夹了一筷子菜。
约是因为宴席上的“主角”也来自于虞国的缘故,他没再避,谁都想看看到底会是怎样的局面,更想看看这已遭废黜的元君面对无论如何封位都会高他一截的弟弟该如何自处。
殿中唰然间冷得更甚,半数宾客窒了息,另一半则在窒息地同时等皇帝与安珏的反应,毕竟这情境似曾相识。
时隔一年半,光景变了,但如出一辙的情景仍足以令人心惊。
酒过三巡,安珏着人盛了碗鸭汤缓了缓,一尝味道不错,又自己盛了碗递给赵瑾月。
殿中更是一片死寂。
“……”安珞显然不快,边瞥他边嘟囔,“我就问问,又没说什么……明明就奇怪得很。”
是以开席时,气氛静谧得有点诡异,直至歌舞起来才缓和了一些。
而后一行人便一道登上了九阶,皇帝的御案两侧添的碗筷是给安珏和若凌准备的,安珞坐在右侧为贵客而设的席上,与之相对的左侧坐的是敏王,皇帝最亲近的一位妹妹,礼罢后又客客气气地朝安珏颔了颔首:“姐夫”
赵瑾月嗤地笑出声:“这个你不能叫哥哥,得叫叔叔。
这不过是面对夫妻时常会说的一句客套话,皇帝的面色却骤然冷了,下一句便是:“先帝为两国和睦着想,让朕封他做了元君。如今贵国新君继位便欲起兵,你们倒还有脸说出这句伉俪情深?”
紧跟着,皇帝又借此事多下了一道诏书,明面上是为没将安珞纳入后宫的事向虞国表达歉意,实则真是“别有用心”。
安珞高兴了,抬眼就瞪安珏:“你看,就是奇怪,你堵我的嘴干什么?”
因为在他离席谢罪、恭请陛下息怒的时候,陛下冷睇着他,当众说了一句:“凭你也配与朕称一声夫妻?”
赵瑾月接过碗来正喝着,侧旁的安珞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他们来。她察觉到他的视线便看过去,安珞笑了声:“臣看陛下与六哥相处和睦,与臣的皇姐和姐夫也无甚差别。”
“哦。”若凌点点头,还乖乖地朝安珞福了福,“叔叔好。”
朝臣们一时都有些意外,但转念想想,虞国送皇子来和亲,是为一表谋求和平的诚意。那如今这位皇子被安置在宫外便如质子一般,押一个质子来表诚意……也行。
安珏没有多做推辞,便与她一并向主座行去,然而一时之间更加引起的却是“两副碗筷”。
——上一次是差不多一年半前,元君还没被废位的时候,但当时二人的关系已脆弱不堪。虞国在起兵前最后派使节来过一次,但因已动了起兵的心,使节对盛国的态度也没有多么礼貌和善。
宫宴上的席位依身份高低而设,安珏知道自己的席位在最末处,入了殿便要折去,但被赵瑾月拽住了手。
都在伏地行大礼的众人悄无声息地往御案上瞧,又有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了安珞面上,皆道是给他备的。这新来的小皇子也着实生得俊美,皇帝既能突然对废元君宠爱有加,那宠一宠这安珞也不稀奇。
若凌拎着裙摆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便注意到了跟在父母身后的安珞。
这声“姐夫”直听得众人心情复杂。诚然一众亲王从前也管他叫姐夫,但从前他是元君,除元君外谁也当不起亲王们这样一声尊称。
一碟子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被从御案上端到他桌上,他倒很给面子地立刻拿了一个来吃。赵瑾月抿着笑想了想,却未打算直接将这话题绕过去,长声叹息,跟安珞说:“是奇怪得很。不止奇怪,朕也一直后悔着,总想着什么时候让你哥哥再坐回元君的位子上,不然再怎么情深也总归不够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