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
“去参加花火大会了?”
春天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地因为见到羽生晴海而高兴。
万一羽生在生她的气,看见她这一身狼狈的样子直接把门摔上可怎么办啊?
只要自己消失了,世界就平静了。
越往上爬,似乎天气也越冷。春天冻得浑身都在哆嗦,两腿发软,脚疼得几乎动不了。这时,她忽然看到,前面隐隐到了树林的尽头,不知道是山路还是空地的地方,有白晃晃的手电筒的光!
刚刚只是凭着一口气在爬,如今停下来,才发现山林之间简直黑得可怕,静得吓人。虫鸣也变得阴森起来,四周似乎不知道有谁的眼睛似的一直在瞪她。
春天伸手握住他的,在羽生的搀扶下艰难地走着山路。脚磨得太痛了,没走几步,她就踉跄着跌进羽生怀里,疼得直吸气,眼睛里泪珠打着转儿就要落下来。
“学长意外地很温柔呢。”春天笑眯眯回答。
春天瑟缩着,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走着。方才冲动的念头消失无踪,她不断从灌木丛中解救自己被挂住的宽大衣袖,酸楚地开始思念家里温暖的灯光和悠太那张还在生气的臭脸。
羽生停顿了一下,忽然用比刚才更加冷淡的声音说:“浅井同学,你好好给我打着手电,我可不想因为你一个人犯蠢大半夜在山上扭到脚!”
“你到底上不上来?!再磨蹭我就自己走了!”
“你说,你去看个花火大会怎么就能搞成这个样子?”羽生的语气似乎很是无奈,停下来,蹲在地上好脾气地说,“上来吧,我背着你。”
羽生很难得地没有嘲笑她,而是问了个寒暄一样的弱智问题——完全是因为此刻被春天这副可怜样子震惊得连嘲笑都忘了。春天惭愧地点点头。羽生一脸无奈,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吧,我带你回神社,打电话让你家长来接。”
羽生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满满都写着不知道该嫌弃还是该嘲笑。的确,春天现在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好端端的浴衣袖子被刮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上刮了枯树叶,白色的连趾袜脏兮兮全是灰泥,前端还隐隐透出锈红色的血痕。白嫩的小脸,更是挂了两行泪,和几道不明的擦伤。
不过应该走到山顶就没问题了吧?山顶是神社,常年有人在的。
或许是被这个念头驱使,她在大路上跑了没两步,就钻进了护林员用的小道,沿着山坡向上艰难地爬着。木屐本就不适合走山路,走到半山腰丢了一只,再走一段又丢了一只。白白的袜子在灰土遍布的山上踩得脏兮兮的,白嫩的小脚被碎石和树杈硌得生疼,不久便渗出血迹。
春天笑意更盛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乖乖用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
春天低着头,不敢看他。
想到神社,羽生晴海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好几天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春天?!”
还是说,脑子叫悠太给打坏了?
春天喘着粗气,坐在路边,终于是走不动了。
春天吓了一跳。这羽生晴海,进了一回警局怎么跟转了性似的?
不巧的是,因为山这一侧坡度太陡,靠近山顶的这段路正是盘山的方向建的。两人这一倒,滑擦着一路冲出林坡,险些直接从山崖上落下去——春天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去了,被羽生一把扯住袖子,身体横亘在一棵山茶树上,堪堪拽住。
——而且,她也不知道往哪儿走了。
浴衣的袖子上本就刮了不少破口,如今根本承载不住春天的体重。她手指深深陷进泥土里去,却依旧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向下滑着,身体摇摇欲坠悬在悬崖上。
“学、学长怎么办啊?!”
“哈?”
“学长,我、我迷路了”
“傻笑什么?”羽生嫌弃地问。
大概是看她呆愣的样子太过痴傻,羽生一皱眉,脾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不耐烦。熟悉的恶劣态度让春天一下子放下心来,乖乖上前攀住他的后背,被羽生背着稳稳地在石板路上走着,低头吃吃地笑。
“喂!等一下!有人在吗?”春天高声喊着,跌跌撞撞几乎是从林子里被吐出来一样冲了出来。的确那里是条石板铺的小路,大概年久失修,石板都被踩得破碎了。擎着手电那人不是护林员,也不是巡警,短袖的素白衬衫加上条简简单单的牛仔裤,竟然穿出了救世主的味道。
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被他们找到,自己消失才好。只要自己消失了,他们就能做回好哥们儿,做回好朋友。
这条山路她从来没走过,也没见过。石板晃晃悠悠的,看得人心惊胆战。眼看着树林的边缘越来越近,春天甚至能看到神社的灯光。就在她满心激动恨不能抱着羽生大哭一场的时候,却不想羽生脚下的石板忽然被踩得断裂开,两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栽倒在了道路一侧的林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