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点了菜,服务生去了,大谷于是问林欣暑假是否回国了。
林欣没听懂,困惑地看着安妮,安妮耸耸肩说:“她大概离开日本太久了。见了这里的日本人都看不惯了!”
服务生过来问两人吃什幺,大谷笑着对林欣说:“林桑,要不要来个イカ墨スパゲティ?”林欣当然知道他的诡计:这个菜吃完,牙齿都是黑的。她不点这个菜,至少今天晚上她不点这个菜。
“林桑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大谷说。
安妮的母亲来了。
林欣呷了一口咖啡,慢慢地说:“现在回过头来看,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刚来日
林欣笑了笑,没说什幺。
安妮的母亲林欣匆匆见了一面。她今年快六十岁了,黝黑的皮肤亮闪闪的,几乎看不到一丝皱纹。安妮总是惋惜自己没有继承母亲的美丽肌肤。每次在电视里看到风靡全日本的美白教主铃木その子,安妮总是耸耸肩说:お化けみたい!(像妖精似的!)林欣也觉得日本人追求美白有点过了头,而少女间流行的ガングロ则是另一种恐怖。
大谷点头说:“好!”
“对了,天野上周约我去了横浜。”安妮看着自己的脚下说。
他们的菜来了,他们一面吃,一面聊,大谷给林欣讲了许多他在中国旅行的故事,林欣真愿意就这幺聊下去。
“旅行是这样。不知道有什幺奇遇在等着你。暑假回国前,我和同学去了柬埔寨。一个星期里,碰到很多有趣的人。在去吴哥窟的船上,我碰到一对澳洲夫妇。他们俩每年都用半年的时间在亚洲旅行,另一半的时间拼命工作挣钱。”林欣一边和大谷说,一边脑海里浮现出那对澳洲夫妇燥红的脸。
カプリチョーザ是大谷选的。这是一家日本人经营的意大利菜餐馆,在日本全国都有分店。而在四谷的这一家离林欣的学校不过走十分钟就到了。
刚才在四谷车站口,他从人流里向她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一动。半年没见,他的男孩子气没有了。身着米色西服的大谷是个很帅气的サラリーマン(公司职员)。
“我也这幺认为!”安妮很骄傲地说。
“好!大谷桑呢?”林欣微笑着问。
安妮想了想说:“大概四、五年了!我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她看着周围的人说‘怎幺这幺多的猴子’!”
林欣并不十分意外。她早看出天野的那点意思。她也微笑着问:“那你呢?”
铃木その子 ガングロ
林欣没有接着问下去。她的思绪飞到了昨天晚上。
“嗯。明年三月。”林欣点点头说。
“好久不见了,林桑,你好吗?”还是大谷先开了口。
在カプリチョーザ,林欣的耳边是轻柔的西洋古典音乐,远寺风铃般的刀叉碰击和人们轻声的谈笑,对面坐着微笑的大谷。
东京四谷。
“还好。我的同学有朋友在金边,帮我们安排了一个当地人做向导。那人在柬埔寨内战的时候当过兵。他给我们看他手臂上的纹身,是一个庙宇的形状。他说每个士兵上战场前都会刺那种纹身,为了辟邪。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导游,英语也好。我们没碰到什幺危险。不过去吴哥窟的时候,确实看见‘前方可能有雷,勿入’的牌子。”提起在柬埔寨的经历,林欣总是很兴奋。
“哦”林欣等着下文。
题记: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女孩子在九十年代末期留学日本时发生的故事
“你妈妈多久没回来了?”林欣又问。
“泰山我也去过,不过周庄还没有。去泰山的那次,我竟然遇见了一个大学的师兄。我现在的工作也是通过他介绍的呢。”大谷说。
安妮的母亲没有敷粉,只是涂了酒红色的口红。藏青色的短裙在膝盖上就完了,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腿。在日本难得见到这幺健美的中年妇人。
“是。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去了泰山和周庄。”林欣说。
“你妈妈很漂亮”林欣过后对安妮说。
一个小时后,他回信了:晩御饭を食べに行こう(一起去吃晚饭吧)。
“一眨眼的功夫啊!”大谷感叹了一句。
一个星期前,看完的第二天,她给他发了一封email谢了他的中秋贺卡,末了写道:お茶でも饮みましょうか(一起喝杯茶吧)。
咖啡上来的时候,大谷问:“林桑,快毕业了吧。”
“真了不起,林桑!柬埔寨我还没去过,听说挺危险的。”大谷说。
“他说,他喜欢我。”安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朋友。
前一段时间,安妮的外婆一直病着。安妮向林欣抱怨说:一个表哥,一个表妹,平日里很受老人家疼爱的,这时候都不见人影。倒是她这个两年前才次见面的外孙女每周去医院照看几次。
安妮摇摇头说:“天野是个好人,也很聪明,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